手機相冊裡還存着2035年深秋的照片:江叙在病床上笑着展示剛刻好的木盒,腕骨突出的手背上,輸液管與雁形哨子的影子交疊,像命運打了個永遠解不開的結。此刻的她摸着木盒邊緣的毛刺,忽然明白,那些他刻意留下的不完美,原是想讓她在觸摸時,能感受到他指尖的溫度。
“林編輯,有位先生讓我轉交給您。”實習生小周遞來個信封,郵戳是2034年12月31日,北方濕地的雪場。信紙上的字迹被化療藥物侵蝕得模糊,卻仍能辨認:“淺,我在雪地裡刻了三十七隻雁,每隻都朝着南方的坐标(23.07°N, 113.15°E)——那是你出生的地方。等雪化了,它們會跟着融水去找你。”坐标下方,畫着隻斷翅的雁,翅膀下寫着“時差不是距離,是我在時光裡等你的勇氣”。
深夜的便利店,林淺盯着冷櫃發呆。老闆娘擦着玻璃歎道:“江先生走前半年,每周都來囤草莓牛奶,說要存夠你喝十年的量。”冷櫃最下層,整整齊齊碼着37箱牛奶,每箱側面都用藍筆寫着“給淺,喝前轉三圈”,最新的一箱生産日期是2038年6月17日——正是當年暴雨傾盆的日子。
極光在穹頂突然爆發出綠色的輝光,像江叙畫中的雁群振翅。林淺摸着腕間的銀珠手鍊,忽然聽見遠處傳來若有若無的哨音,與心電監護儀的滴答聲在記憶裡重疊。那些被時差割裂的時光碎片,此刻在極夜的黑暗中漸漸拼合:他在2034年刻木盒,她在2038年打開;他在2035年囤牛奶,她在2038年喝到帶着時光餘溫的甜;他在臨終前畫下未來的她,而她在未來的每個瞬間,都活成了他畫裡的模樣。
日記本的紙頁在極光下泛着微光,林淺寫下:“錯位的時差是最殘忍的情書,他在過去的每個時刻都寫滿了‘我愛你’,卻讓我在未來的每一天,都隻能對着空蕩的房間說‘我也是’。那些提前五年準備的禮物,那些跨越時空的素描,原來不是告别,是他用餘生為我鋪就的、通向回憶的雁道。”
晨光穿透極夜時,手機再次震動。快遞短信顯示,下一個木盒将在2039年秋分抵達,寄件人地址是“2035年春·紫藤畫廊”。林淺望着玻璃上自己的倒影,雁形項鍊與銀珠手鍊在頸腕間交相輝映,忽然明白,有些愛,注定要在時差裡錯位,卻也因此,讓每一次思念,都成了穿越時空的振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