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第二十九章
未寄出的信箋
2041年的深秋,銀杏葉鋪滿紫藤畫廊的地磚,林淺蹲下身撿起一片,葉脈間的“叙”字已褪色成淺黃,像被時光沖淡的歎息。她的指尖劃過畫廊新展的标牌——《未寄出的三十七封情書》,玻璃展櫃裡整齊碼着牛皮信封,封口處的雁形火漆印泛着溫潤的光,每道褶皺都藏着十年前的體溫。
“這些信,他從高中寫到住院。”陸川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西裝袖口沾着北方帶來的雪粒,“2025年的第一封,夾着你掉在籃球場的藍墨水鋼筆尖;2034年的最後一封,字迹被化療藥物洇得模糊,紙角還有血點——那天他咳血了,卻還在寫‘淺,北極的極光像你畫的漸變色’。”
第一封信的郵戳是2025年11月7日,籃球賽奪冠的次日。林淺小心翼翼抽出信紙,淡藍的墨水在泛黃的信紙上洇開:“今天赢了比賽,卻不敢看你站在觀衆席的樣子。你遞來的礦泉水瓶上, condensation(冷凝水)在标簽畫了隻小雁,尾羽是你的簽名弧度。我把它凍在冰箱裡,想留住這個夏天,卻發現冰會化,就像我不敢說出口的‘謝謝’。”信末夾着片銀杏葉,葉脈間用針刻着“淺”,邊緣還留着他指甲的掐痕。
越往後翻,信箋的材質從雪白的信紙變成醫院的處方單、素描本的背面,甚至便利店的收銀小票。2030年的冬至,他在北方濕地的帳篷裡寫:“零下三十度的深夜,鋼筆水凍住了三次。我數着帳篷外的雁鳴,一共三十七聲,每聲都是‘淺’。沈瑤說我畫的雁翅膀太沉重,其實是因為每隻都馱着沒寄出去的信,就像我馱着對你的喜歡,在風雪裡走了五年。”信紙右下角貼着張車票根,哈爾濱到南方的硬座,座位号1314,卻永遠停在“未出行”。
最殘忍的是2035年深秋的信,用醫院的止痛貼包裝紙寫成,字迹顫抖如風中的雁羽:“今天護士說我像候鳥,總盯着南方的窗。其實我早把你寫進遷徙坐标——北緯47.5°,東經126.3°,那裡的蘆葦蕩能聽見雁鳴的回聲,像你在說‘别害怕’。淺,我偷偷刻了三十七枚雁形印章,等你收到木盒時,每封信的封口都會是完整的‘淺叙’。”信末的血點暈開,在紙角形成小小的雁頭形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