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第三十章
雁字成殇終難續
2045年的深秋,北方濕地的蘆葦蕩褪成蒼白,雁群的鳴叫聲被寒風扯碎,像散落在時光裡的三十七片銀杏葉。林淺扶着觀雁台的木欄,圍巾上的銀杏葉胸針硌得鎖骨發疼,那是江叙離世前親手為她别上的,如今金屬邊緣已被磨得發亮,如同他留在世間的最後一點溫度。
木欄上的刻痕“淺叙”早已被風雨侵蝕,隻剩下模糊的凹陷。她蹲下身,指尖劃過當年他刻字時留下的木屑痕迹,忽然聽見身後傳來積雪 crunch 的輕響——是幻覺,還是記憶在風雪中折返?十年前的場景突然漫上來:他單膝跪地為她系鞋帶,指尖懸在半空三秒,像觸碰易碎的蝶翼,而她望着他發紅的耳尖,沒敢說出“我也喜歡你”。
帆布包裡的素描本被風翻開,《雁字成殇》的最後一頁畫着單雁墜落在雪地,翅膀下是永遠發不出去的“我愛你”。沈瑤臨終前的話在耳邊響起:“雁群失去伴侶後,會發出比風雪更凄涼的啼叫,直到聲嘶力竭。”此刻的濕地一片寂靜,唯有她的心跳,在空曠中敲出孤獨的節拍。
回到南方的紫藤畫廊,展櫃裡的三十七封未寄出的信箋已泛黃,火漆印上的雁形紋路即将消失。林淺摸着2035年那封空白信紙,紅筆寫的“淺,我終于有勇氣不署名了”已褪成淺粉,像他留在世間的最後一抹溫柔。信末的血點雁頭,此刻看來竟與她頸間的項鍊墜子重合,那是他用餘生刻下的、無法寄出的吻。
樟木箱裡的校服第二顆紐扣突然掉落,滾進黑暗的角落。她想起他說過的話:“第二顆紐扣是離心髒最近的地方,我總扣錯,是因為等某個人來解開。”如今紐扣孔裡還留着他指尖的溫度,而那個能解開的人,永遠停在了三十七歲的深秋。
便利店的冷櫃在午夜亮着冷光,老闆娘已換了新人。林淺盯着草莓味牛奶發呆,瓶身上再沒有藍筆寫的便利貼,“喝前轉三圈”的字迹,連同那個在冷櫃前猶豫的少年,一起消失在時光的霧霭裡。她忽然想起沈瑤未完成的畫作《永遠的草稿箱》,畫中少年的指尖永遠停在“發送”鍵上,而少女的視線,永遠落在他發梢的碎光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