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深夜,她在閣樓發現江叙的日記殘頁,紙角寫着:“淺,我數過你寫‘雁’字的尾筆,三十七度的傾斜角,和我看你時的目光角度相同。”墨迹被雨水洇開,“三十七”三個字融成一片藍,像他校服上永遠洗不掉的鋼筆漬,像她記憶裡永遠下不完的暴雨。
2046年的初雪降臨,林淺站在紫藤花架下,看雪花覆蓋“淺叙”的刻痕。鐵盒裡的紙雁早已褪色,三十七隻翅膀下的詩句,被時光啃噬得隻剩殘片。她忽然明白,有些故事從一開始就寫好了結局——雁子成殇,終難再續,就像他藏在便利貼裡的告白,她刻在素描本上的心事,都在命運的風雪中,碎成了無法拼湊的光。
北極的極光在同年深秋爆發,林淺戴着他留下的銀珠手鍊,看綠色光帶在穹頂流淌。手鍊上的第37顆珠子突然松動,滾落進雪地,露出内側的日期“2035.11.7”——他離世的那天。極光在瞬間暗下去,像他帶走了世間所有的星光,隻留她在漫長的極夜裡,數着腕間空缺的位置,聽着記憶裡的雁鳴,一聲,又一聲。
最後的遺物整理中,她在他手機的草稿箱發現一條未完成的信息:“淺,下輩子我要做你筆尖的雁,這樣就能——”發送時間永遠停在“0%”,像他永遠懸在半空的手,像他們永遠差半厘米的指尖相觸。淚水滴在屏幕上,暈開的水漬恰好形成“人”字,卻在風幹後,隻留下模糊的痕迹。
2047年的深秋,林淺将沈瑤的素描本、江叙的信箋、還有那串解不開的紐扣,一起封入紫藤花架下的時光膠囊。封口前,她放上片新的銀杏葉,葉脈間用藍筆寫着:“雁字成殇處,我終于學會,把未說出口的喜歡,熬成翅膀下的風。”
當第一群雁掠過畫廊上空時,她忽然聽見遠處傳來似曾相識的哨音,短促而凄涼。擡頭望去,雁群排成歪斜的“人”字,尾端的小雁似乎在墜落,卻在最後一刻,被頭雁用翅膀托住。淚水突然模糊了視線,她終于懂得,有些愛,即使成殇,也會在時光的天空下,留下永不褪色的軌迹——就像他在她生命裡刻下的三十七道雁影,每一道,都是跨越生死的、永不凋零的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