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蓮玉,你還沒睡嗎?”
濯水一向睡的不沉,蓮玉院中忽傳來的鳥雀撲騰的動靜将她吵醒後,她推開門走到了院牆下側耳傾聽,一牆之隔的院子裡窸窸窣窣的動靜忽然停了下來。濯水心生狐疑,張口問了一聲。
蓮玉無聲歎氣,而後一手摟着昏迷不醒的晏和,一手撐着門,佯裝鎮定:“沒事,天太悶了,我将窗戶推開了,你快睡吧。”
“好,你也早些休息。”
得到濯水的回應後,蓮玉亦不敢動作,直至聽見那廂“啪嗒”一聲門闩落下,她那顆咚咚作響的心才漸漸平息。
月色冷冷,微風送涼,九重天上永遠都是好天氣,心虛的蓮玉卻額頭後背直冒汗。
再次将人扶到床上時,蓮玉心緒仍有些恍惚,她這裡是司命殿,又不是醫館,怎麼次次都昏到她房門口?
司命殿大門也關上了,他又是怎麼進來的?
他替她解圍,她救他一次,她請他幫忙,他又被她救了,這算不算扯平了?
腦海中繞口令似的話亂竄,蓮玉覺得自己的腦子也如同蒸壞了的酥酪一般——一坨漿糊。
“蓮玉上神。”
身旁傳來的話語讓她收攏思緒,蓮玉定睛一看,瞧見自己藕荷色的被褥上沾染的血污,心裡那點懷疑立刻被憤怒替代,不由得嘟起嘴抱怨:“晏和神君,您怎麼又傷成這樣了?”
褚庭倚在同色的軟枕上,蓮玉看他身量高,又拿了床被子墊在他腰後。羅帳軟衾,帶着女子卧房的甜香,褚庭身子放松,任由自己陷進軟雲裡。
聽見她的柔聲關切,嘴角弧度溫和了不少:“多謝蓮玉上神關心,晏和本是武将,戰場上受些傷是再尋常不過的事情,咳咳。”
重點是這嗎?蓮玉還想繼續抱怨,你受傷歸受傷,偏偏次次都要來我這裡幹什麼?可見他臉色煞白的孱弱模樣,她心中暗怼:皮相誤人啊,西子捧心也不過如此。
一籮筐埋怨的話到了嗓子眼又給咽了回去,改口道:“您快歇着吧,這次又是怎麼傷的,用些什麼藥才好?”
她不敢點燈,隻能将夜明珠捧在手心,夜明珠光亮微弱,她又靠近了褚庭幾分,冷白的光亮照出了他嘴角的血漬。不等他回答上一個問題,蓮玉伸出手點了點自己唇邊:“神君您這裡沾了血。”
褚庭拿指腹蹭了蹭嘴角,血液溫熱,一碰就暈開。
夜明珠照亮他瘦削的下颌,白淨面皮上暈開的血迹仿若極豔的胭脂色,染紅的雙唇讓他不像九重天高高在上不近人情的神君,倒像是一隻幽暗洞穴中、飽餐後餍足的妖,食人肉、啖人血、妖冶惑人。
以至于蓮玉愣愣看着,對他說的話一個勁兒地點頭答應。
交代完處理傷口的事項,褚庭反問道:“蓮玉上神,可聽明白了?”
“啊?”蓮玉回過神,一雙眼睛亂瞟,随口敷衍:“明白明白。”
褚庭單手撐着床塌,另一隻手解開腰帶。
“不、不是,晏和神君你脫衣服作甚?”蓮玉連忙擺手阻止,偏過頭去,不敢看他已經散落大開的衣襟和起伏的胸膛。夜明珠從掌中掉落,滾了幾圈停在床榻邊緣。
說不出是心虛還是緊張,明明已經看過更多不該看的,蓮玉講完這句話後依然咽了好幾口口水,将床榻上的夜明珠又往褚庭身旁推了推,以免被他看見自己通紅發燙的臉頰。
褚庭的眼神從她發紅的耳朵一路看到隐入衣襟的脖頸,真不知該說什麼,怎麼連他們是仙人都忘了?即使沒有夜明珠,他想看見的東西又有什麼能擋得住呢?
“晏和的傷口在腰腹,此次傷了我的魔獸獠牙有劇毒,需将傷口處腐肉清理幹淨,否則難以愈合。”虛弱又低沉的聲音環繞在她耳廓,伴随着粗重的喘息,仿佛岸邊垂柳枝條輕輕拂水,又癢又酥,蓮玉半邊身子都不聽使喚了。
“神君稍等,蓮玉馬上去取藥。”話音未落,蓮玉着急忙慌地從卧房逃了出去。
跟妖精待在一個屋子裡,定不會有什麼好下場!
蓮玉離去後,屋内之人啞然失笑,不小心牽動腰腹傷口,笑陡然僵了一瞬,傷口隐隐有愈合的迹象,褚庭并指一點,試圖凝結的血液又開始流動。
待她蹑手蹑腳帶着治外傷的藥粉回到卧房時,褚庭已經解開衣襟,為了暴露出完整的傷口,中褲褪下兩寸,挂在髋骨上沿,好不知羞地大剌剌占着她的小床。
飯都端到眼前了,不吃白不吃,她本想再看一眼,可目光不自主被這位神君不知從哪掏出來的一顆比手掌還要大的夜明珠勾走了,這顆夜明珠比她在易牙上神府中看到的還要氣魄,讓她這間簡單的小卧房頓時多了幾分奢靡之氣。
瞥了一眼自己的小夜明珠,幸好沒送出去,蓮玉心想,看樣子這位神君并不是那等貪圖錢财之人。什麼杏仁牛乳酥酪,不過是礙于身份,不好讓膳房做一些甜膩膩的吃食給他,于是假借她的名義,得以滿足口腹之欲。
蓮玉又搬來一個圓凳,将瓷瓶堆在上面,看着他腰腹處流着毒血的傷口,不禁發愁:“神君,傷口處的腐肉該怎麼清理呢?”
褚庭遞來一把約尺長的匕首,寒光閃爍:“清除腐肉時不可心軟,多謝蓮玉上神了。”
她輕輕對着刀刃吹了一口氣,“嗖”的一聲,聽動靜就是吹毛斷發的神兵利器,眼神有些閃動。
真的能成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