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果可想而知,天道沒一道雷劈了他師門都算仁義。
蓮玉剩下的話被硬堵了回去,被悅椿的反常弄得摸不着頭腦,她雖不是得理不饒人的脾氣,亦不是任人揉捏的面瓜。
忙了一整天無功而返,還挨了蛛女莫名其妙一通罵,蓮玉本就怒火攻心,圍觀閑人的議論又添了一把火,直接将她整個人燒成一片焦土。
理智裂開深深的溝壑,不管往哪個方向踏,都會墜入深淵。
蓮玉一把甩開他的手,反駁的話脫口而出:“怎麼回事,我是替你……”
悅椿失聲喊道:“我又沒讓你幫我!”
這句話是那麼沉重,每一個字都是一記警鐘,在腦海中一遍遍的咀嚼,一遍遍的敲響,将蓮玉敲得頭腦發懵、腦仁生疼,也叫她徹底清醒。
在周遭此起彼伏倒抽涼氣的動靜裡,她愣怔地注視着相交百年的好友,悅椿雙目赤紅、因氣憤鼓着雙腮,活像一隻鬥敗的公雞,她從未見過悅椿如此失态的模樣。
悅椿知曉自己說錯了話,急着找補,可在九重天的這些日子讓他當慣了被人恭維的上神,無法當着衆人輕易下自己的面子。
嗫嚅半晌,還是沒開口,悅椿默默轉過臉不敢與她對視:“這是我的私事,與你無關。”
“無關?”蓮玉喃喃,她們不是朋友嗎?
悅椿的沉默被蛛女打斷:“小娘子,我梅珠兒可從不錯怪好人,看來是郎君這位貴人終于想明白個中緣由了。”
蛛女指了指天:“二位位高權重,不是我這等小妖能得罪的,但一匹布賣不賣,我還是能定的,今日我梅珠兒就将話撂在這兒,有我在一天,七彩霓羅你們倆就買不走!”
話音落地,悅椿見買布無望,幹脆撥開衆人轉頭就走,絲毫不顧及蓮玉還被圍堵,留她兀自承受後續一切可能。
他腳下生風,衣袍獵獵翻飛,淺碧色的身影不斷縮小,最後化成了蓮玉眼中的一片柳葉,緩緩墜落到地面,和塵土碾作一體。
日頭漸沉,殘陽如金,耳邊的議論變成了蒼蠅蚊子的嗡嗡聲,蓮玉此時的心緒如同空中漂浮的塵埃,一縷清風便可随意擺布。
她将視線從悅椿幾乎看不見的背影上挪開,目之所及,圍觀之人靠得更緊了,他們皆在期待她該如何收場。
同情、譏諷、好奇,各種目光都化作無形的利箭,她則是唯一的靶子。
“那郎君翻臉無情,小娘子真可憐哦。”
“有什麼好可憐的,就是活該,你看她起初趾高氣揚的樣子。”
“輪得到你心疼她嗎?她身上那件衣服夠你全家半年的嚼用。”
寒意如同藤蔓,從後背爬了上來,将她牢牢束縛住,不得動彈。嗓子像被堵了一團棉花,一口氣滞在心頭,不上不下,蓮玉有些無所适從。
想逃、想捂住臉、想鑽進地裡。
可膝蓋宛如被釘死,怎麼也擡不起腳。
羞愧與失落好似風雪相逼,惶恐與憤怒将她凍僵在原地,面頰卻是火辣辣的疼。
眼角水意開始蔓延。
“我……”口中剛蹦出一個字,腦海中的無措排山倒海般奔湧而來,沖散了她所有的打算。
身旁的空氣幾欲凍結,蓮玉雙目失神,仿佛被封入玄冰中,胸膛起伏越來越弱,腦海中天旋地轉,骨血涼透了。
就在她快要放棄抵抗時,身後一道熟悉的旃檀香将這方世界攪動,打破塵封的冰面,給了她重新呼吸的可能。
香氣将她環抱,醇和悠長、清心凝神,如春日午後的陽光般柔暖,蓮玉隻想化作一隻狸奴,肆意躺在其中,伸懶腰、翻滾、露着肚皮曬太陽。
“莫慌。”
清冽的嗓音傳入耳中,如同融化的雪水夾雜着冰淩從山澗中奔流而下,帶來春日的期盼。
日頭正好,寒意散去,熱血迸發,從心頭暖到指尖發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