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匡氏養出了個不守婦道的女人!怎能堪稱詩書名門?”
匡家大門内走出兩個小厮慌忙想把他拉走,卻讓他喊得更起勁了:“現在還想來逼我閉嘴!大家都來看看這匡家是何等嘴臉!”
兩個小厮見門口的人越聚越多,也隻好恭恭敬敬地一擺手,說道:“家主這會兒不在家,公子若有事相商,進門喝杯茶坐着等一等可好?”
“你當我傻啊!我要是進去了還能出來嗎?你家小姐尚未出閣便勸我妻子和離!這是鐵打的事實!還有什麼好商量的!”
匡轸玉這才聽懂了,這人是沖着她來的。
“你找我?”匡轸玉不慌不忙地走過,經過他身邊時隻略微瞟了一眼,似乎沒聽見他說的話一般。
這人明顯愣了一下,而後才總算是反應了過來,繼續罵道:“就是你這個潑婦!我與我妻子向來琴瑟和鳴相濡以沫,你竟勸她與我和離!将我這賢良淑德的妻子教壞了去!”
匡轸玉靜靜聽他說完,冷笑一聲:“裘公子,你家的事我本來管不着,但裘夫人身上青青紫紫從何而來還需要我與大家說明嗎?”
“你若不想進去喝茶,我便在外頭與你分說。”說罷,匡轸玉沒再給他開口的機會,繼續說道:“不知尊夫人在何處?為何不敢請她出來?還是人已被你打得半死,此刻根本出不了門?”
這位裘公子環顧四周,面上有些難堪,卻仍是長着脖子反駁道:“女子本就不應該抛投露面,我的妻子自然在家相夫教子,可不像你一般整日在外頭招蜂引蝶!”
方才她确是從外面回來,被他這麼一抹黑,衆人也開始對她指指點點起來。
“女子應當如何,不應由你這個男子來決定。沒有哪條律令規定了女子不能提出和離,裘夫人當日與我說起此時之時,我本不欲多說,可她手上的傷痕我卻無法忽視。裘公子一口咬定發是我搬弄是非壞了你們夫妻感情,不如讓你的妻子親自說說你究竟對她做了什麼。”
匡轸玉本想着人言可畏,對方并無證據,先将自己的名節保下更為重要,哪想到這裘公子卻是個狗皮膏藥,死死咬着她不放,硬說是她在他二人中煽風點火,挑撥夫妻之間的感情。
“裘公子,主母已請了裘夫人來家中吃茶,若有什麼不滿但與主母相提,匡家自會秉持公道。”霜兒從門内走出,極為隐蔽地瞟了一眼匡轸玉,卻被匡轸玉抓住了這匆匆一瞥。
裘公子一聽匡家有禮有節,還請了自家夫人,自然也不好再駁了面子,也許是做賊心虛,他總算是罷休了進了匡府。
大廳裡,匡母仍然端坐高堂之上,靜靜地抿了口茶水,看見了裘公子便站起身一揚手請其坐下喝茶。當真是體面極了。
匡轸玉從她溫和友善的眼神中捕捉到了幾分不滿,雙眸一閃而過匡轸玉時就像在說:“都是你惹下的禍端!”
匡母此番大概是聽見了匡轸玉的言辭,以裘夫人為脅迫逼他進門,以禮相待向衆人顯示匡家恪守禮數。
但說起這個裘夫人,匡轸玉卻沒什麼印象,隻記得此人似乎十分健談,心思也單純。她出于好心的随口一提似乎給了她很大的勇氣,讓她與自己的夫君提了和離,裘公子惱羞成怒,這才氣急敗壞來匡府面前鬧。
今日将她請來,便是如同升堂時喚人證一般。
正想着,一轎子停在了匡府門口,匡應衡大步流星往家中走,似乎是收到了消息,匆忙趕回來的。
“裘公子,小女若有什麼做不對的地方,你與我說便是,我絕不徇私。不過在衆人面前鬧成這樣,屬實有些難看了吧。”匡應衡面上是笑着的,但字字珠玑,不怒自威,竟将裘公子唬住了。
“晚輩本不欲叨擾,實是二姑娘所作所為太過過分,教壞了我那賢良淑德的妻子,竟要與我和離。我這才一時氣急了,想向匡府要個說法,哪知匡二姑娘不僅不道歉,甚至污蔑我毆打發妻。今日晚輩之舉實是欠缺考量,沖撞了前輩,還是要先給您賠個不是。不過——貴府二姑娘也需與我道歉,還我名譽。”
好一個倒打一耙,在自己面前耀武揚威,匡應衡到了卻像隻兔子似的,當真是收縮自如。
匡應衡眼神淩厲地掃過了匡轸玉,面上還是帶着笑:“若犬女當真做出這種罔顧人倫的事,匡府自是該好好管教一番的,道歉也是應當的。”
對外人,他總是體體面面的,對匡轸玉,他卻從未給與信任。
萬衆矚目中,裘夫人走了進來,先是向高堂之上二位長輩行了個禮,接着眼神瞟向了裘公子。
裘公子沖她瞪了一眼,挑了挑眉,勝券在握似的開口:“你說,我有沒有打過你?”
裘夫人此刻與先前所見之善談全然不同,瑟縮着身子,一手虛握着另一手的手腕,似是在掩飾着什麼,而後又将眼神投向了匡轸玉,匆匆一瞥便收回眼神,低下頭啞着嗓子道:“沒有,夫君對我很好。”
匡轸玉皺起了眉,死死地盯着裘夫人。
“那匡二姑娘是否教唆你與我和離?”裘公子已擺出了勝利者的姿态,得意地說道。
裘夫人似乎是感受到了匡轸玉的眼神,眼睛低垂着瞟向了她,但始終不敢将視線上移。
裘夫人點了頭,匡轸玉笑了。
确實是她錯了,多嘴說了這麼一句,想當然地覺得對方也許需要自己的這麼一句來鼓起勇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