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裡隻有娘疼她，可娘的保護也是有限的。她給家裡掙了一筆，又節省了一筆，三哥的娶親也終于能操辦起來了。

三哥到底還是和她年紀近些，自小和她一起玩，找她的屍骨比大哥盡心些，即便如此也累了，哭道：“月兒，你真要埋骨在這地方了……到時候獵戶上山，再找到你，我還怎麼認得出你。”

大哥也不語，好一會兒說：“回去和秀姑要好好說。”

三哥真是個蠢人，愣愣地等着指示，大哥推搡着細心教他：“秀姑從來都和月兒最要好的，平日她不搭理你，你就拿這件事和秀姑說。本來秀姑也欠着我們家的恩情，你且軟和着說話，要是她話音軟和，和你一道哭起月兒，你多和她說說你如何盡心找月兒的事，你們兄妹如何親厚……到時候，秀姑對月兒的情分不都轉到你身上了？那時候你心裡喜歡，家裡也有了錢，又有了恩情，她那倔娘也是不答應也得答應了。要是她硬着脖子趕你，你也用月兒的死拿她，不過我料想秀姑心腸軟，你隻需說好話就好。”

山月一急，險些沖出去和大哥理論起來。

但手上沒有斧頭，她也沒想清楚，咬了舌尖疼着清醒了。

她三哥……她三哥個子不好，樣貌猥瑣，腦子也不聰明，生來憨傻，性子懦弱，小時候就被大哥二哥欺負得團團轉，還要山月出頭才行。

哪裡配得上秀姑！秀姑針線好，樣貌好，性格好，從來都是和和氣氣的，對誰也不拜高踩低，偶爾還會唱歌，嗓子就連飛過的百靈鳥也要自愧不如。

她非得下山去了。

娘也是懦弱，說不定一見了她就把事情捅出去鬧得不可收拾……但秀姑是非得見一面不可，秀姑就是人太好了，不像别的姑娘那樣嘲笑她三哥，她打心眼裡不會瞧不起别人，說不定真會被他打動！

目送大哥三哥離去，山月也顧不得丢失的東西，上了高處看，爹和二哥也下山去了，大抵商量好了怎麼應付娘，步子走得飛快。好幾次山月都覺得自己發出動靜有點大，但他們卻隻顧着下山，全然沒注意她一路跟着。

似乎是覺得下山時太陽還沒落，找得太過敷衍，父子四人在外頭又轉了幾圈，到了天光暗下去，伸手看五指是黯淡的光才往家裡去。

壘頭村正是生火造飯的時候，家家戶戶都冒着炊煙，吃過飯也少不得出來說說話，人們就等天黑得看不清了，才摸回家裡去。

點油燈蠟燭的家？村裡怕是隻有村長家裡能這麼幹，除了過年平日也不奢侈。

因此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時候，村子就像是被埋了，黑壓壓的一團。

山月看看天光，趁着烏雲遮蔽月亮投下陰影，悄然鑽進了村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