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生斜倚窗框,有點長的發尾被吹得淩亂,劉海揚起,眉眼深邃得像畫報上的港星。
……
墓碑上的女人年輕秀麗,蓄着及胸的長發,戴着兩枚瑩潤的珍珠耳環。
路母姓文,單字一個意。文意。
她去世得早,盛家查到的資料不過薄薄兩頁,資料上顯示,她生前是一名護士,參與地震搶險,沒回得來。當時路嶼舟剛出生。
路父全名路承,是一名普通小學老師,妻子離世後,沒幾年就郁郁而終。
在當時那個年代,路家家境其實還不錯,情況變差,也是夫妻倆故去後的事。
路嶼舟往耳骨裡塞了兩枚藍牙耳機,随便點了一首歌播放。
母親去世的時候還很年輕,還有幾分少女性情,喜歡聽周傑倫的歌,戴漂亮的首飾。
每逢清明年末,父親就往她常用的MP3裡下好周傑倫的新歌,帶到墓地給她循環播放15分鐘。
父親去世後,路嶼舟繼承了這個習慣,不過在墓地開外放有點詭異,容易吓到路人,所以他配了一副耳機——媽聽媽的,他聽他的。
一旁的不速之客有些聒噪,倒是跟盛家一闆一眼的氛圍不大一樣。
“這些貢品能吃嗎?”念頭剛起,聒噪的不速之客開始了。
路嶼舟伸手摘下一隻耳機,彎腰從碟子裡拿了一個橘子,頭也不回塞給旁邊的人。
吃吧,吃吧,反正是你媽的貢品。
路嶼舟把耳機戴回去,掩蓋了窸窸窣窣的剝橘子聲音,沒半分鐘,小臂似乎被人輕微地碰了一下,半個橘子遞到了自己面前。
捧着橘子的手勻長秀氣,指骨流暢得像藝術品,掌心沒一點繭,捧着的半個果肉還用橘子皮墊着,絲絡剝得一幹二淨。
路嶼舟擰起眉,轉頭看去,這才發覺盛遇站得跟自己很近,沉重的黑傘籠罩在二人頭頂,把細密的雨絲隔絕在外。
盛遇看向墓碑的神情很敬重,帶着點探求,“我住得遠,得先走了。不知道她喜歡什麼花,能告訴我嗎?下次我再來,想帶她喜歡的。”
這位小少爺天然長了一副坦蕩蕩的皮相,随便什麼話從他口中出來,都好像有十二分的認真和心意。
路嶼舟的目光落在他側臉上,又移了一下,落在他為自己撐傘的手指上。
半晌,路嶼舟移開視線,把他遞來的半個橘子推回去,撂了今天見面的第一句話:
“向日葵。”
分别的時候,盛遇看路嶼舟沒帶傘,禮貌問:“你要傘嗎?我這把可以給你。”
路嶼舟垂着眼皮,把碟子一一收進小提籃,說:“那你撐什麼?”
盛遇一想也是。
“那不然我們一起走?”
路嶼舟直起身,露出一種吃了馊飯的表情。
盛遇擡手蹭了一下鼻尖,“也是,你應該要回盛家,咱倆不同路。”
馊飯有毒。
路嶼舟直接變成了死人臉,每一個毛孔都在往外冒冷氣。
盛遇就不吱聲了,悄悄後退一步,給他做了個‘請’的手勢。
目送路嶼舟走遠,盛遇長舒一口氣,感覺自己在閻王殿踩了一遭。
——差點忘了,路嶼舟不喜歡他,更不喜歡盛家。
盛遇自己也記不清是怎麼得出這個結論的,可能隻是直覺。他在盛家生活十七年,早已割舍不開,即便搬出盛家也沒有完全跟家裡斷開聯系,偶爾還會回去吃飯,也就免不了跟路嶼舟碰面。
在他印象中,路嶼舟話少,淡漠寡言,一進盛家大門就自動變木頭,往那兒一杵,開始接受盛家人的種種關懷和補償。
不知道是不是少年老成,在他身上幾乎感覺不到什麼情緒波動。
盛遇偶爾碰見幾次,總覺得哪裡奇怪。就像隻需要一個眼神就能識别出路嶼舟不喜歡自己,同樣隻需要一眼,他就能感覺到路嶼舟對周圍一切淡淡的排斥。
可盛遇是沒有立場對此提出疑問的。
而且……
問出來應該也沒人當真。
畢竟他倆在盛家,跟前門和後門一樣不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