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忽然滂沱,祠堂門簾被風掀起一角,露出外頭黑沉沉的夜色。
褚三娘是又瘋魔了不成?!
再争執下去,她怕是會直接在祠堂動起手來。那場面,趙媽媽不敢想,總歸是吃力不讨好。
後槽牙咬得咯咯響,趙媽媽還是先軟了語氣道:“三娘子,您若身子不适,與老奴說一聲便是,老奴也不是那不懂變通之人。喜鵲,給三娘子鋪好蒲團,别讓她累着。”
趙媽媽臉上的皺紋扭曲成團,臨走時又狠狠剜了綠筝一眼,“你,就在此處跪着,三娘子何時起來,你便何時起來!”
說罷,趙媽媽冷哼一聲,帶着喜鵲等人匆匆離去,背影中透着幾分狼狽。
待腳步聲徹底被雨聲吞沒,綠筝才長舒一口氣道:“娘子,她們走遠了。”
徽言掀起裙擺跪坐,腰背挺得筆直。蒲團下的青磚沁着寒意,徽言卻覺得仿佛心裡寒意更甚。
綠筝與她一道跪着,望向地上碎裂的牌位,眼神充滿擔憂。
“娘子,這牌位……”
“不過是塊木頭。”
徽言望向供桌最高處——那裡呈放着祖父褚生槐的靈位。褚家祖輩務農為生,亂世中逃荒逃難,早已留不住多少祖先靈位。如今供奉的,不過是褚家老太爺記憶中的父輩叔伯們,與她都無甚親近,亦或說,根本毫無往來。
目光掠過那些陌生牌位,最終停在最角落——那裡立着一尊被香灰半掩的靈牌,“先考褚公正清之位”幾個金字已黯淡斑駁,像極了她記憶中父親逐漸模糊的面容。
阿爺,言兒又跪祠堂了,是不是讓您很失望?
想起父母在世時,一家人在越州的平淡日子,徽言不禁鼻頭一酸。
現在受委屈了,再無人護着她了。
思及此,肩頭傳來一陣暖意——徽言回頭,對上的是綠筝那張眉眼彎成月牙的臉龐。
綠筝似是感覺到她的難過,将瘦弱的小手輕輕搭在她的肩上,想要通過這個動作給予她些許安慰。
綠筝的手心帶着溫熱,透過單薄春衫,像小時候阿娘捂在她額頭的熱帕子。
“娘子,筝兒會一直陪着你的,有什麼懲罰,我代你受過!”小丫頭瞥了一眼地上的木頭,語氣堅定。
徽言攏了攏她耳邊散落的碎發,動作輕柔。
“傻丫頭,下次不要為我出頭。因着令容的事,二嬸心中難過,有氣,沖着我來就好。我勢單力薄,是真怕有一日護不住你。好比今日,就算她拿走這蒲團,也無妨,反正你我又不會老老實實真跪一夜。”
綠筝被她這話逗笑,随即順從地點了點頭。
“不過,娘子今日的舉動,倒真是将老爺夫人氣得不輕。”綠筝低聲說道,語氣中帶着幾分無奈。
徽言微微一笑,眼中閃過一絲冷意,“他們想把我賣了,好拿捏我的家産,我偏不讓他們如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