緒和正想開口,說融入海裡不就好了,隻聽得——
“潑在地上。”
夕陽的餘晖為曬谷場鍍上一層金色,人群外圍,一道修長的白色身影靜靜伫立。
那人一襲素白長袍,在走動間泛着流水般的光澤。雪白的卷發被風微微撩動,幾縷碎發垂落在冰藍色的眼眸旁。他站姿挺拔如松,指節分明的手指間纏繞着一串古樸的朱砂串珠。
衆人都是一驚。緒和立刻發現,這人不是昨日的賀見淵,又是誰??
她心裡很複雜,沒想到在短時間内見了那麼多次他……之前,賀見淵這個名字可是天天被她拿在嘴邊罵呢……
陸照臨眼神立刻警覺起來。
“這位施主——白發藍眼,你是——”無殇眯起眼睛,并沒有點破來人身份。
白衣人微微颔首,雪色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
緒和忍不住多看了幾眼。他明明神情冷淡,可當他低頭看向拽他衣角的小女孩時,眼眸中卻閃過一絲柔軟。
隻聽得無殇問:“施主對水永不枯竭之法,有高見?”
他擡頭,聲音清冷:
“水。滲入大地,可滋養草木。草木吐納間,水汽升騰為雲,雲降為雨——”骨節分明的手指在空中劃出一道道弧線,“如此循環,方為不竭。”
曬谷場上一片嘩然。
“胡說八道!”有個年輕漢子啐了一口,“太陽經裡明明說水要供奉給拉娅女神!”
緒和細細思酌,其實她的“将水融入海中”與賀見淵的“潑在地上滋潤萬物”,觀點很像,區别在于,賀見淵的多了一個這杯水,其實可以用來滋潤萬物。
無殇嘴角浮起冷笑:“施主的高論,倒是别緻。”
“今日傳經到此。明日未時,繼續講《太陽經》第三卷。”
他深深看了那賀見淵一眼,然後離去。
暮色四合,最後一縷霞光為那少年鍍上金邊。就在他轉身欲離時,忽然駐足,回首望來。
冰藍色的眼眸穿過紛擾人群,準确落在緒和身上。
那一瞬,緒和仿佛看見雪山之巅的冰湖忽然泛起漣漪。他的白發在晚風中輕輕浮動,襯得那雙眼睛愈發清透如琉璃。
“你腰上還出血嗎?”
緒和呼吸一滞,然後搖搖頭。隻見對面那少年微微點點頭,然後轉身便走了。
“看呆了?”
陸照臨的手突然橫在她眼前,打了個響指。緒和猛地回神,發現他早已走遠,隻在沙地上留下一串淺淺的足迹。
“眼珠子要掉出來了。”
緒和耳根發燙:"胡說什麼!我隻是...”
“呵呵,他也識趣,但凡他多留幾秒,本公子現在便砍了他。”
緒和驚訝地看了一眼陸照臨,為何感覺他對賀見淵敵意那麼大?甚至比她一個綠葉,對紅花的恨意還大?
遠處,賀見淵的白色身影已然融入暮色。
夜風驟起,卷着沙粒掠過曬谷場。陸照臨一把拽過緒和的手腕:“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