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二說着,王大胳膊肘又搗了一下他。
王母:“你們讓他們睡哪了?”
“……我姐那屋啊。”
王二說完,王大直接按着他的頭扔一邊去了。
“什麼!”王母一下朝前邁了一步,瞪着大眼珠子又往前邁了一步,“你們在幹嘛!”
“把他們給我叫出來,快點,誰也别想占我女兒的房間!”
王大預知了母親的動靜,忙推搡着王母進入她的房,并罵罵咧咧讓王二掩飾一下。
他的動作裡充滿了小心翼翼,像是生怕觸動那根敏感的弦。
門輕輕合上,隔絕了燈光的打擾。
王大悄悄把夜燈點亮,屋内緊張的氣氛一下望見。
“媽,這是兩個幫我們拍視頻的主,這次視頻拍得特别好肯定能火,我們以後還想和他們多合作呢!”
他雙手合十,仿佛在做最後的祈求,每一個字都凝聚着對未來的期盼和對過去的無奈。
“我不管!你趕緊把他們揪出來,我女兒回來怎麼辦!”
王大:“媽,姐都走了一年多了,您寬寬心好不好!”
王母叫屈:“不好!那是我親生女兒啊!我身上掉下來的肉,她找不到回家的路,你這個當弟弟對得起她嗎?”
王大惱着眉頭,“媽!我姐本來就看不見,她早就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你說什麼呢你!”
如同一道霹靂,在這狹小的空間内炸響,震顫着兩人的心靈。
王母的聲音裡夾雜着顫抖,淚水在眼眶裡打轉,卻又強忍着不讓它落下。
“王小冉是我親生女兒啊!我得把她找回來!我得給她找眼睛!”
“娘啊,我姐的墳都長青草了,您也去笸籮廟為她超度過,怎麼還是走不出來呢!”
……
王母抽噎着哭到半宿,王大跪在旁邊,抱着母親幫她順氣。
王大恍惚中又回到了一年多前,那時堅強的母親還從沒在他們面前哭過,第一次哭,就哭得天地倒行。
那時王大差點以為,媽媽這樣哭就能把姐姐哭醒。
結果姐姐沒醒,媽媽還哭壞了心。
天際一道亮光照射進來,接着一聲巨響點爆,厚重的積雨雲卷着風雨,轟然坍塌。
暴雨如暴雨撞暴雨一般滾滾而下。
本來已經稍微平靜的王母顫抖了一下,王大感知到大事不好。
結果王母一下從他懷中掙脫,暴跳起來,開了門就沖女兒的房間大步邁去。
一瞬間,顧知免從床上坐了起來。
他翻身從床上下來,想要摸清是個什麼情況,就見那女人瞪着眼正沖他,朝他沖了過來。
她的眼神裡充滿了某種痛苦和彷徨。
情緒波動極大,地面的坑窪在昏暗的光線中顯得更加錯綜複雜,每一步都在考驗着她的平衡。
她無法穩定自己的身體,随時都會跌倒。
在這個緊張的時刻,姜扇和王家兄弟一起沖上前去,試圖穩住她。
但最終,還是離她最近,看上去非常不滿的顧知免及時伸手,用臂膀攙扶住了她搖搖欲墜的身軀。
王母的心情無法平靜,她的淚眼還未幹涸,便急切地将顧知免推到一邊。
走到牆角,找到一個盆子,迅速放在床邊那片被雨水侵蝕的地方。
她的動作熟練而堅定,仿佛這樣的補救已經進行了無數次。
她的口中不停地念叨着:“我得補屋頂,小冉的房間又漏雨了!”
王二看到母親如此瘋狂的行為,急忙攔住她說:“媽,别去,這麼大的雨,你會受傷的。”
“我讓你早點補屋頂你為什麼不補!”王母聲音中帶着某種無法言說的哀傷和堅持。
“媽我明天補,我明天一定會補的……”
王母一巴掌把人扇到一邊。
饒是姜扇和顧知免不知道什麼情況,也不能讓一個女人這麼沖進暴雨裡。
兩人一左一右攔住。
王母的情緒已經失控,她不接受任何人的幫助,隻想親自去做這件事。
甚至連兩人的樣子都沒來得及看。
就在這時,姜扇轉頭問王大:“你家有髒衣服嗎?拿來!”
王大皺眉哀歎着,像是自裁者要逃離現場一樣,慌亂去拿。
王二沒辦法,過去跟王母說,“媽,我這就去補,你擱這等着,補好了你喊我一聲……”
“你看着我!聽到了嗎媽!”
王二大喊了一聲,王母突然回神,目光不經意地掃過身旁的兩人。
突然,她呼吸變得急促,眼中湧現出一種複雜的情緒。
手指不自覺地伸向姜扇……
王二收着梯子木頭和各種瓦匠物件,打開屋門就要走。
可是雨太大了,直接把人往裡迸了幾寸。
他茫然地看着漆黑的屋外……
王大将髒衣服拿出來,顧知免的力氣完全夠攔住王母,姜扇便放心松開,在轟亂的場面中,走到一邊,三下五除二脫下複古繁複的紅色衣裙。
明明是那麼優雅精緻的一件衣服,可他硬生生帶出了一股淩厲氣勢。
然後,他換上洗得開線的髒衣服,沖到門前,說了聲“走——”,拽着王二,一起沖進了雨裡。
顧知免:“姜扇——”
王母直接癱在原地,傻傻地盯着窗外。
她終于把那股情緒帶了出來,撇着嘴哭了。
她想起了女兒的盲眼,想起了老榆樹下那個擁有漂亮眉眼、眼神澈明的少年,和他幫她帶去老榆樹最高點的,那段紅色布條。
布條寫着,如果這個少年的眼睛能給你,小冉,該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