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傾盆,村落籠罩在一片漆黑之中。
王家卻在這時亮起微光。
姜扇和王二披着雨衣,嘴叼着一把手電,拿着工具箱和新瓦片,撐起梯子卧在了側廂房。
暴雨的每一份組成都像一把把生硬的錐子,捶打着玻璃般脆弱的瓦片。
在這種環境下,去照拂它們的路途難以企及,濕滑讓每一寸距離的增高,變得無比艱難。
而姜扇和王二就是要爬上去,頂着狂暴的錐子,甩開雨水的黏膩,将屋頂中最為薄的地方重新固定,确保女孩的屋頂不再漏水。
這本是一件無中生有的任務,可某種親情鍊接,讓姜扇和王二都清晰地認知到,這是一項争分奪秒的工作。
特别是王二,他看着姜扇堅定攀爬的背影,一片尴尬的麻意,在腦子裡和雨水一通攪。
娘炮,gay,他是嗎?
不管他是不是,剛才他都認為是了。
可現在呢?他還是嗎?
王二說不清,埋着頭,在姜扇伸着手叫他把工具箱遞上去的時候,他才發現姜扇已經匍匐在了屋檐上。
王二臉頰窘迫,匆忙上前,結果腿腳爬了兩下,狼狽地滑了下來。
他兩隻手吊在橫杆上,靜止了許久。
“上來!腳往下壓!快點!”姜扇催促道。
“啊?”王二沒想到姜扇能發出這麼有力的聲音,明明雨勢那麼大,他一個“娘炮”的音色還是穿透了過來,讓他不自禁擡頭。
“等什麼呢!上來!”姜扇再次催促。
他讓王二往上看,别被吓回去,别這麼回去。
他親口給母親承諾的,早就該完成了。
“别往下看!抓緊!往下壓!”
王二終于爬了上來,但姜扇在他爬了一半的時候,就朝漏雨的地方匍匐而去。
王二還想着早點上去,帶他找漏雨的位置,因為這是老房子,他修過很多次,很清楚。
兩個人也更好辦事。
可姜扇用不着他,自己就評估的非常準确。
他确定需要修複的區域後,一手緊握着鐵錘,一手摸索着找到松動瓦片的邊緣,并迅速摸清了屋頂的損壞程度。
在除掉破損雜物後,姜扇借着雨水沖刷,同時将破損表面整理平整。
“别過來了,在那把新瓦片遞給我就行!”姜扇朝他喊,兩人中間有一片樹枝,姜扇覺得不安全,“這壞的地方也不大。”
王二沒工夫愣着,大腦嗡嗡的,聽着姜扇說什麼他就做什麼。
他将新的瓦片遞過去。
對面有一隻伸長的臂膀來接。
“哎——”王二突然喊。
雷聲一過,他和姜扇同時一縮,然後他就把瓦片捏滑了,跟着屋檐滾落,一塊掉到了院子裡。
“你們小心啊!”王大的聲音從下面傳來。
王二把另一片新瓦遞上去。
這次很順利。
姜扇沒再安排他新的活,他竟然就趴在屋檐上沒動。
雨水早就模糊了視線,是時,王二用手甩了一把臉。
恍惚中,他感覺有錘子用力敲擊着鐵釘,有人試圖将它們釘入木梁,但濕滑的屋頂讓每一次敲擊都變得異常艱難。
一般人肯定早就敲在手指上,痛得直咬牙了。
但姜扇卻沒有停下。
而他不像是忍耐,而是熟練,沒有絲毫偏差的正确。
……
顧知免擡頭,看到将将爬上去的王二,心裡作祟這沉重的敲擊聲是從哪傳出來的……
但答案唯一啊,必然是姜扇的手。
眼下,那片掉落的瓦,就碎在了他的腳下。
“姜扇這手法,這才對嘛……”王大把母親扶到漏雨部位的旁邊,王母已經穩定情緒,不知道被什麼感染,翹首以盼。
而王大說着這句話,也朝院裡探出了頭。
顧知免側頭垂眸,留了一點餘光掃過王大,像是聽他想說什麼。
“我本來還好奇這小子怎麼穿這種姑娘家家的衣服……”
顧知免語氣冷硬,“有什麼奇怪的?!”
“别誤會,我說他這一看啊,就是經常幹粗活的!怎麼也不像愛穿那種衣服的!”
“粗活?”
“他一手繭子啊。”王大似是皺眉歎氣。
顧知免承認自己有點不食人間煙火,養尊處優不是他所欲,卻限制了他對王大這句話的想象。
“不過看您倒是嬌生慣養的。”王大說來就來,上下量了他一下。
顧知免:“他才十八歲,剛成年,能幹多粗的活。”
王大嗤笑一聲,指了指他腳下的瓦,“十八年,得有十三年幹粗活,才能練出來手上那個勁兒。”
“才十八啊……”王大此刻陷入了猜想怪圈。
可能同為幹粗活的手吧,他不禁磋磨了一下,“好小,學都沒上完吧。”
顧知免沉默了片刻,想到姜扇的眼神,“應該吧。”
沒被書卷氣累壓過的澄澈,沒見過的人,真的很難想象那種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