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知回抱着頭盔走進門，還沒走兩步，這人就站在那裡說了句：“好黑。”

“開燈就不黑了。”方聽詢走進家裡，關上門後，按下牆面燈的開關。

客廳瞬間亮起來，他看見陸知回先是擡手擋了擋刺眼的光，接着又揉揉眼睛。

這人走到餐桌前，把頭盔和車鑰匙放上桌面，以前的陸知回也愛把這兩樣東西放在這裡。

方聽詢說：“幹嗎抱着頭盔走這一路，你也不嫌累。”

“要是有人給我偷了該怎麼辦，再買一個？”陸知回拍了拍頭盔，“那不行，我就喜歡這個。”

以前的陸知回，也是這麼說的。

方聽詢“嗯”了聲，他現在得先去洗個澡，趕緊把身上的衣服換下來。

他從陸知回身邊走過，到卧室裡拿出一套居家服，在進浴室之前，他又看了陸知回一眼。

這人依舊站在餐桌邊。

不說話也不動，隻是看着方聽詢。

陸知回現在這種樣子，就是已經醉到不行了，整個人都是昏的。

和這樣的人，沒必要講道理。

更何況陸知回本身就不是一個講道理的人，喝醉後，雖說脾氣是變了不少，但他隻是換了個不講理的方式。

但這人喝多後，總是看着那麼可憐。

也不知道究竟是從哪裡來的可憐勁。

明明之前還在那裡“碾死碾死”的，說那句話的時候不是挺厲害的嗎。

眼前那人還在可憐巴巴地看着方聽詢。

就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似的。

方聽詢最受不了陸知回這樣，他決定避開這道視線，趕緊去洗澡。

但在去洗澡之前，他得先把這個醉鬼安排好。

“冰箱裡有水，累了就去沙發上坐會兒，别杵在那裡，”方聽詢指着浴室說，“我衣服髒了，得先去洗澡。”

這人終于有反應了。

他說了句“好”，接着回頭看向身後的沙發。

方聽詢剛準備打開浴室門走進去，走到沙發邊的陸知回又開口了。

“我要坐在左邊還是右邊？”

“都行，”方聽詢說，“你躺着也行。”

說完這句，他沒再看陸知回一眼，轉身進了浴室。

說實話，方聽詢挺累的。

晚上在店裡根本就沒怎麼休息，還碰上陸知回喝醉酒，這一路扶着回來，也費了不少時間。

換作以前這個點，方聽詢早就躺床上了。

雖說他習慣了這種晝夜颠倒的日子，但身體的疲累是真實存在的。

按道理說，家裡多了一個人，方聽詢應該會感到不自在，但他并沒有出現這種感受。

相反地，他感覺到了久違的踏實感。

但下一秒，方聽詢突然想到了四年前，那個被陸知回關在門外的夜晚。

家裡就三間房，一間卧室，一間鎖着，另一間就連床單都沒鋪。

後悔，應該先鎖卧室門，再來洗澡的。

現在得快點洗了……要是今晚又被關在卧室外，那才算是完蛋了。

他可不想睡沙發。

洗澡的速度被放快了些，方聽詢按壓一下沐浴露，胡亂洗着。

可這個澡是越洗越困，當他按出兩泵洗發水時，困意已經快要讓他原地睡着了。

方聽詢閉着眼洗頭，他微低着頭，讓熱水不停地往頭上淋。

水流順着脖子後不停往下，劃過脊背又落上腳踝。

熱水讓浴室裡變得越來越悶熱，狹小空間裡彌漫着水汽，困意就跟纏上他似的，說什麼都不肯走。

也不知道頭上的洗發水到底清洗幹淨沒，方聽詢隻感覺自己洗頭的動作越來越慢，大腦也變得昏沉。

下一秒，他突然向前倒去。

方聽詢的頭直直地撞向牆壁，發出“砰”的一聲。

他的手在那一瞬間下意識地伸向牆壁，卻因為滿牆的水而找不到發力點，手往下滑動，帶着方聽詢一起跪在地上。

熱水依舊是不停地往下淋，剛才那一下給他整個人都撞清醒了，頭部的疼痛也逐漸變得強烈。

現在的方聽詢頭都是暈的，他撐着牆壁，想要慢慢站起來，但牆上的水實在是太多，手剛摸上牆壁就會快速滑下來。

可像現在這樣，一直跪在地上也不是回事。

方聽詢沒有放棄，他不停扒拉那個牆，終于，在他掙紮着站起來時，牆上的水讓他再次跪了下去。

這次的動靜比剛才更大。

大概，他的腰也受了挫。

說不出來到底是哪個位置，方聽詢隻覺得整個後背都在痛，他現在，已經徹底站不起來了。

他将周圍看了個遍，花灑開關有些高，得直起腰才能碰到，牆上水太多，扶着完全站不起來……

還沒等他想出站起來的辦法，浴室門突然被打開。

方聽詢現在才是真的後悔。

他最該鎖的，是浴室門才對。

門被打開的那一瞬，方聽詢首先感到的是涼意，浴室裡太悶熱，外面鑽進來一點風都會讓他感到冷。

接着，他聽見了陸知回的聲音。

這人問：“你在浴室裡幹什麼？”

問得太好了。

“如你所見，”方聽詢頭都沒回，“我在浴室磕頭。”

“洗澡就洗澡，磕什麼頭，你快點站起來，”陸知回站在後面沒動，“我也要洗澡。”

聽聽，聽聽這令人寒心的話。

陸知回現在最該做的難道不是扶他起來？

“我起不來，”方聽詢往身後指了指，“腰閃了。”

身後的人不說話了，方聽詢聽見腳步聲走了過來，耳邊的水流聲也跟着停下。

“我扶着你站起來。”陸知回蹲在他身邊，眼中依舊是帶着醉意。

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感受。

雖說，自己身上沒有哪裡是陸知回沒看過的，但畢竟也是四年不見，突然讓這人看見自己沒穿衣服的樣子……還是會有點說不出的别扭。

陸知回先是握住他的胳膊，接着摟住他的腰。

這人的手心帶着溫熱，這種溫度緊貼着他的皮膚，方聽詢的血液都快要倒流。

“會疼嗎，我扶這裡行不行？”陸知回手上用了點勁，帶着方聽詢慢慢站起。

行，随便你扶哪裡。

反正我現在隻想快點離開浴室。

“不疼，可以。”方聽詢終于起身，但他的腰還是直不起來。

這腰絕對是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