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日江知婳找的并州城内有名的治眼疾的郎中正仔細查看着裴珩的眼睛,擡手在他的眼前揮動,拿着點燃的蠟燭接近他的眼球,卻見裴珩的眼睛隻是反射着光,卻沒有其他的動靜。
郎中拿下蠟燭吹滅放在一旁,歎了口氣,被江知婳聽見,忙問:“怎麼了?很嚴重嗎?”
“看着像是陳年舊疾發作,小兄弟失明又複明過好幾次了吧?”
江知婳沒想到裴珩失明竟是這個,蹙眉問道:“可有根治的方法?”
郎中安靜地看着他的眼睛,搖頭道:“他的脈象異于常人,眼疾也是因舊疾而起,眼睛并無任何異常,所以我治不了。”
“那怎麼辦?”江知婳有些心疼的看着裴珩的眼睛,這雙眼睛是她見過的最漂亮的眼眸了,亮閃閃的,清澈又透亮。
而裴珩早已猜到郎中無法根治,畢竟跟着他一起長大的苗疆醫師,都對自己身上的毒無能為力。
裴珩察覺到了江知婳的情緒,拽了拽她的衣袖,溫聲安慰道:“沒事的,說不定過幾日就複明了,我有經驗。”
不知為什麼,江知婳聽得心裡有些酸軟,澀澀的。
郎中:“雖然我無法根治,但能緩解你目前眼睛的痛楚,若是我沒猜錯,你的眼睛每日都會間或刺痛,夜間更甚,牽扯神經,嚴重擾亂休息吧?”
江知婳猛地一驚,垂眸查看他的眼睛,怪不得他的眼下總是若隐若現浮現着青黑,原以為是睫毛掃下的陰影,沒成想竟是這……
裴珩點頭,郎中得了二人的應允後,從随行攜帶的黃花梨藥箱中取出針灸包準進行醫治。
半個時辰後,似乎針灸醫治仍未到尾聲,額上已冒出細密冷汗的裴珩朝江知婳說道,聲音沙啞:“和桃兒姐約定的時間到了吧?”
江知婳這才回神,今日要去欲仙院談糖墩兒合作的事宜,但瞧見裴珩慘白的面色,猶豫道:“可是……”
身側的衣袖被扯了扯,江知婳低頭回看,撞入眸色如墨的眼裡,眉眼含笑對她說道:“我沒事,爽約是行商大忌,我在家裡等你。”
江知婳咬着下嘴唇,一陣糾結,在裴珩的反複催促和保證後,點頭應下:“好,我速去速回。”
身側熟悉的氣息随着她的離開而消散,裴珩眼角的笑意很快散了個幹淨,黑沉沉的世界裡似乎又隻剩下他一人,獨自與間或襲來的刺痛作伴。
突然,木門聲嘎吱作響,一道清淺卻焦急的步履聲漸漸走近,越過了他進到身後的屋子,傳來窸窸窣窣的聲音,很快,那陣熟悉的氣息裹挾着風來到他的身側,手上被塞入一物,鼓鼓囊囊的。
是她。
是油紙包。
江知婳細心地将捆住油紙包的紅絲繩解開,離開前對他說道:“在家等我。”
微風拂過,吹落院子的海棠花骨朵,帶來縷縷清香,掌心處的油紙包裡的蜜餞傳來甜膩的氣味,心下的某處空缺似乎被什麼東西添補了。
撚着銀針的郎中瞧了瞧,笑道:“小娘子和小兄弟的感情真好。”
裴珩原本緊皺的眉梢舒展下來,黑沉沉的眸子裡盛滿了笑意,将掌心處的蜜餞送入口中,清甜漫開,輕輕地笑起來:“嗯,是她很好。”
……
“桃兒姐姐,這是今日的糖墩兒。”一路風馳電掣沖進欲仙苑的江知婳氣喘籲籲地坐在蒲團上,喝下桃兒姐貼心遞來的茶水。
“慢點喝,怎麼如此着急。”
痛飲下幾大杯水的江知婳緩了過來,将她帶來的食盒推到桃兒姐面前,俏皮道:“第一筆大生意,若是遲到了,桃兒姐姐不跟我合作了,那可怎麼辦?”
桃兒姐笑了一聲,本是給她扇風取涼的蒲扇落在了她的腦門,江知婳“诶呦”一聲,帶着少女獨有的嬌嗔,桃兒姐笑道:“我都沒使勁兒,别裝了。”
江知婳嘿嘿一笑,将食盒打開,露出裡面橙黃橙黃的糖墩兒,橙黃的沙糖糖衣細密包裹着李子、金桔、小番茄等各式各樣的水果,十分誘人。
桃兒姐看了眼便關上食盒,把一個繡着青竹的淺綠荷包遞給她:“以後每日傍晚送糖墩兒過來吧。”
江知婳接過,暗自掂了掂荷包的重量,收入袖中,笑道:“謝謝桃兒姐姐,我先回去了。”
“這麼着急?”
江知婳不置可否:“嗯,家裡有人在等我。”
“上次那位俊俏的小郎君?”桃兒姐慵懶的靠坐在背椅上,看着她被自己的話挑逗得紅了耳朵,嗤笑出聲。
“桃兒姐姐明日見。”
江知婳落荒而逃,被風吹了一路終于降下了臉上的火熱,推開木門進入院内,郎中已經離開,隻有裴珩安靜地坐在海棠花樹下。
如他所言,在等她回來。
聽見腳步的裴珩聞聲望去,聞聲道:“回來了?”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