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

等等——狄葉瞪大了眼，什麼叫教他？

謝椋玉卻好似沒看出他的困惑似的，隔着些距離自顧自坐在他身側卷起書卷，一雙如墨的眼睛掃了狄葉一眼，“怎麼？”

狄葉拿起那本書，一看上面的字眉頭便皺起來，“大人，好多字我不認識呢。”

“嗯，知道你不認識。”

謝椋玉神色平靜的翻過一頁書。

“那為何要讓我寫？”

謝椋玉這才停下來，薄薄的眼皮一撩，“正因如此，才叫你學。”

這一眼莫名将狄葉看的涼飕飕，他歎口氣，托着臉晃了兩下肩膀，“大人，一定要學嗎？好難啊。不然我起來幹活吧？我可以打掃書房，一定打掃的幹幹淨淨！”邊說着，他就要站起身。

謝椋玉頭也未擡，“再加一頁。”

不要啊！

狄葉委委屈屈地坐下來，“我寫就是了。”

他不知多久沒寫過字，握着筆的手一抖，墨水便滴落在紙上，很快暈染開來，留下一小團黑色。

狄葉深吸一口氣，去瞧謝椋玉，卻見他還是那副神色，沒有半點松動的意思。

“哎。”

狄葉深深地歎了一口氣，繞開那團墨色，照着書上的字一筆一畫開始寫起來。

————

這一頁字其實并不十分多，奈何他每寫一個，謝椋玉必得将這一字仔仔細細地解一遍，定要他明白了意思才罷。這樣下來，狄葉一早上手腕酸痛，最後卻是隻寫了半頁。

這半頁，還寫得不怎麼樣，好幾個字歪歪扭扭，簡直是不忍卒讀。

謝椋玉看着半張字，罕見的沉默良久，緩緩偏開了頭，眉頭微微蹙着：“晚上也來書房。”

狄葉聽見這話頓時傻了眼，也不去揉自己的發酸的手腕了，仰頭看他，“為什麼呀，我都寫完了！”

謝椋玉輕輕瞥他一眼，平靜道：“難看。”

“……”

狄葉眨巴眨巴眼睛，看看自己寫的那些字，琢磨一會兒，嘟哝着：“我覺得還好呀……”

他邊說着，提筆在空白處又寫下三個字，舉起來獻寶似地給謝椋玉看，“大人，你看，這三個字是不是還可以呀？”

謝椋玉看着幾乎不辨面目的‘謝椋玉’三個字，閉了閉眼。

“不必說了，以後每日都來書房。”

狄葉：“……”

書房的門竟是一整個早上都未打開。

狄葉再從裡面出來，已經是到了用午膳的時候。他揉着酸痛的手腕，偷偷看了眼謝椋玉，見他終于放下了書，松了口氣，也跟着放下手裡的筆。

桌上已然堆了不少寫滿了字的紙，有的用紅筆圈點出來，算是還能入得了眼的。狄葉翻了翻，盯着被批紅的幾個字看了會兒，油然而生一股滿足感。

這一上午雖然是累，但也算是很有收獲嘛。

謝椋玉将他動作盡收眼底，“還差得遠。”

“哦……”狄葉剛豎起來的耳朵霎時便耷拉下來，“我會努力的。”

他不情願地拿起筆，肚子卻咕噜噜響起來，這一聲在安靜的書房實在響亮。狄葉忙一把捂住肚子，紅着一張臉看了謝椋玉一眼。

謝椋玉勾起唇，“餓了便去用膳吧。”

狄葉聽他松了口，兔子一樣蹦起來，眼角眉梢都是喜色，“謝謝大人！”

還未待他推門，一陣急促的敲門聲突然響起，何安着急的聲音從門外傳來：“不好了大人！她又來了！”

狄葉一愣，下意識将門打開了，問道：“誰呀？”

何安看到他先是一愣，随後便繞過他，看向謝椋玉，“大人……”

謝椋玉慢條斯理地合上書，緩緩起身，似乎半點兒也不着急，“沒攔着？”

何安急得要跺腳，“我們攔不住呀！”

謝椋玉沒再應聲，越過何安走出房門。何安趕緊跟了上去。

狄葉一頭霧水，腳下卻是不自覺也跟着謝椋玉走了。

————

丞相府一向甯靜的院子裡，今日倒是熱鬧起來。

府裡下人三三兩兩聚在一起，躲在山石或花木後看着院中突然到訪的平昭公主。

平昭氣勢盛盛地站在院中，一襲海棠紅的裙裝被她穿的十分明豔，更襯得一張面容豔麗明媚。

她身後随着兩個侍女，在主人身後默默而立。

狄葉一到了院中，便看到這副場面，正要跟着謝椋玉過去，卻被何安拎着後頸按在原地，壓低了聲音道：“你去幹什麼，給我待着。”

他隻得在原地乖乖站着，目光不自覺飄到了院中氣度不凡的女子身上，不由驚歎，“好美的人。”

“美是美，一般人可招架不住。”何安在身側小聲回他。

狄葉不懂這其中緣故，正欲問，卻見那美人開了口，聲音雖好聽，卻是盛氣淩人：“本公主知曉今日謝相休沐，特意來訪，大人不請本公主進去叙叙舊？”

何安聽了便是一陣搖頭歎氣，愁眉苦臉地道：“大人今日恐怕是躲不過去了。”

長得這樣美，原來是公主！隻是……狄葉疑惑，“為什麼要躲呀？”

何安顧不上同他說，拉拉人的胳膊，示意他看便是了。

謝椋玉靜靜站在那裡，語氣清淡，“若是有事，殿下不妨就在此處說。”

何安捂住了嘴，倒吸一口涼氣。

“你！”平昭眉頭一皺，随即軟下聲來，“丞相，本公主是來看你的，在此處……怕是不妥。我，我想同你單獨說。”

“公主千金之軀，與臣獨處一室，應當更是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