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安急匆匆将狄葉拉出了府,門外正正停着幾輛馬車,最前頭那輛可不熟悉,正是謝椋玉出府時常坐的。
狄葉站在原地愣了愣,扭頭問道:“何安哥,怎麼這麼大的陣仗?還有,你帶我出來做什麼呀?”
他話音剛落,便有幾人扛着一個箱子出來,其中有一個肩頭挂着個包袱,他定神一看,正是自己那個。
何安拍拍他肩膀,“東西給你拿出來了,放心啊都什麼都沒少。”他把人往前一推,揚了揚下巴,道:“大人在上頭等你呢,上去吧。”
狄葉疑惑地看他一眼,實在是有太多想要問的話,一句也沒來得及出口,車簾子就掀開了。謝椋玉露出臉來,眉峰一挑:“快些,要啟程了。”
狄葉呆呆點了下頭,稀裡糊塗上了馬車。
馬車緩緩行駛。
狄葉坐在車上,還沒緩過神來。
車輪壓在路上轱辘作響,同哒哒的馬蹄聲交織。車上照舊燃着清雅的香,香煙一縷一縷纏成圈升起來,又很快消散。
怎麼就在路上了?
狄葉兩手夾着腦袋,有一瞬還以為自己在夢中,可耳畔馬蹄聲清晰的很,身邊的人——他扭頭仔仔細細看了眼,也确實是真實的大人……
謝椋玉閉着的眼忽然睜了開,“怎麼,還傻着?”
他一開口,狄葉便忍不住了,往近湊了些,迫不及待地問道:“大人,為何我和你會在一輛馬車上啊?”
他眼裡都是疑惑,沒回過神兒來似乎發懵,謝椋玉笑了笑,“不是說要回家?”
“是回家不錯……”狄葉撓撓臉頰,奇怪道:“但是我要回家,大人你怎麼也一起了?”
謝椋玉眼尾翹了翹,揚眉道:“陪你一起。”
他語氣同往常一樣聽不出什麼不同,狄葉一愣,很快信以為真,急道:“不是,大人,路途這樣遠,我一個人回去就行了呀,況且你不是還要每日上朝嗎?”
謝椋玉笑而不語,隻是盯着他看。
狄葉看着他半晌,歎了口氣,臉上看着很是愁惱,“最主要是是我家中沒旁的屋子,若是大人去了,住哪裡啊?”
他前腳還在說别讓人去,這會兒就已經開始想到了家後的住宿問題。謝椋玉失笑,逗他道:“那沒法子,我是客,總不好占了你們的住處,在馬車裡湊合幾日倒也不成問題。”
狄葉腦中瞬間便浮現出寒風蕭蕭謝椋玉一人孤零零待在馬車裡的場面,想想夜裡的冷,自己先縮了縮肩膀,連連搖頭:“那不成那不成,外頭那樣冷,大人你肯定是要生病的……”
他說着說着沒了聲,低頭思索一會兒,而後緩緩擡起頭,揪着手指頭說話:“實在不成,大人就和我擠一間,總歸是在屋裡嘛。”
這邊說着,他還偷偷看了謝椋玉一眼,征求意見:“大人,你覺得呢?”
反正不管怎麼着,在他自己的家裡,他四絕對不會讓大人給凍壞了的。
他面上神色實在認真,謝椋玉此人的恻隐之心怕是全放在狄葉身上,隻逗了這麼兩句,便有些不忍。
他将掌心放在狄葉發間輕輕揉了揉,說了實話:“我此次離開長安是有事要辦的,你的家鄉恰在這一途裡,我順道便帶你回去。”
前些日子錦州貪贓一案沸沸揚揚,鬧到了長安,仔細一查,牽扯出許多的人事,不免引起皇帝重視,便派謝椋玉親自去審上一審。狄葉的家,就在離錦州不遠的江州的一個鄉裡。
他本就不放心狄葉一個人回去,這次便趁着這機會,将時間稍改了改,放在了一起,二人一同上路,他把人親自送回去。
聽了這話,狄葉突然記起來這些日子何安一直是在收拾什麼東西,問了不說具體,隻說是大人要用,現在看來,原來時為了今日準備。
心下了然了,他沖謝椋玉一笑道:“原來是這樣,前些日子我還以為……”
狄葉抿住了唇,沒将剩下的話說下去。
謝椋玉看着他,道:“以為什麼?”
狄葉摳摳手指頭,小聲道:“我說要回家,大人你二話不說就應了,都沒留我。”
他說這話時聲音輕輕的,配着那低垂的眉眼,落在謝椋玉眼中便是十足的可憐了。他伸手按住狄葉的,止住一直動彈的手指頭,輕輕一笑:“因為這個不高興?”
狄葉點了點頭,自己的手指頭被按住玩兒不成,便幹脆随便捏住了謝椋玉的。
謝椋玉被他捏的心癢,忍了忍,卻是沒把手給抽回去。他垂了眼瞧着狄葉的臉,從裡頭捕捉到些許于他有利的蹤迹。
“我以為你知道我是如何想的。”
默了許久,謝椋玉輕聲道。
他聲音輕輕柔柔地鑽進耳朵裡,狄葉耳根子一軟,接着便覺得癢,待要用手去撓那一點兒癢時,卻覺得摸不着又碰不到。
車已經駛出長安城許多裡路,正經過一片林子,冬日裡沒什麼蟲魚鳥獸,林子也光秃秃,安靜得很。
狄葉聽着聲音,沒敢擡頭去看謝椋玉的臉,等了一陣子都是默然,他偷偷仰起臉瞧了一眼,恰對上他深深一雙眼。
他呼吸一窒,揪住自己的袖口,揉捏一會兒開口,聲音有些小:“我好像知道,又好像不知道。”
這是再真不過的一句話。
狄葉這幾日忙着回家的事,便沒去想謝椋玉的事,看似是已經過去了,但再想起來還是像石頭落進了水裡,攪的一片亂。
他突然掀開簾子對着外頭望着好一會兒子,又放下來轉過頭,正正地對着謝椋玉的眼睛,眼睛眨了眨,問:“大人,你是不是很喜歡我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