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德中學的學生入學後統一有一場分班考試,不同于三中的走班制教學,是行政班教學,又區别于固定班級,強化了行政班教學,通過成績分班。每一次考試結束後,級排四十五名分一個班,比走班制還要嚴苛一點。
每個年級分别有二十五個班,歸于ABC三個不同的等級下。覃響高一入學考試以級排第二名的成績分到高一一班,現在依舊是高二一班,和身旁的三個人一同是A班。
校長和教導主任看着四個人的成績笑得合不攏嘴,如獲至寶,尤其是秦绯說,海德堡首富秦氏董事長的獨生子,校長寒暄了幾句後,親自為他介紹寝室。
海德中學是全寄宿制學校,非假期不得外出,這就讓寝室非常地活絡,幾人寝的都有,裡面的設備應有盡有,隻要價錢到位,學校如家般溫暖。
覃響沒能和益洞分到一個班,就去他所在的八人寝。
顧相以想跟着爸爸,礙于身邊有父親在,不想讓兩個人見面,選擇了單人間的寝室樓,和八人間的寝室樓不在一個方位,沾不了一點邊。剛出口就被秦绯說反駁了,“秦绯說,顧相以兩人間。”
兩人間與八人間距離比單人間近一些,好在還有點距離,剛想點頭,又被顧絡尤截過話,“八人間,覃響,我和你同住行嗎?”
“不行!”顧相以替覃響做決定,擋在他的身前,堅定地重複,“不行!”他們兩個人絕對不能相處,絕對不能讓爸爸遭受他的欺騙!看穿了他的伎倆,敞開話,“這這件事情和他一點關系都沒有,你要是想接近他,我現在就毀掉你想要的。”顧家算什麼?在他的心裡,隻有爸爸一個人。
“威脅?”顧絡尤單挑眉,“我接受,不與他同寝,但要和你一起住在他的隔壁。”兩個人都在眼皮子底下才放心。
“八人寝,覃響隔壁。”秦绯說總結出了結論交給校長。
“住在一個寝室也行。”覃響說,隔壁和同一間寝室沒差别,看到顧相以想說話,攬着他的肩膀将他摟在懷裡,“一個寝室挺好,這樣子我就可以多多照顧你了。”
和爸爸一個寝室,每天朝夕相處,顧相以做夢都不敢這麼想。上天給他這一次機會的作用是何,由他自己來定,這是挽回爸爸性命的唯一機會!必須拒絕,也做了退讓,“三人寝。”父親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最能放心了。
“三人寝。”秦绯說跟校長說,他知道自己的話管用,聽完校長詳細的交代後,四個人前往不同的寝室。
三人寝和二人寝在同一棟樓上,三人寝是小區的戶型,三間卧室内配置的有獨立的生活與學習環境,公用的場所僅有客廳和廚房。
打開門一進去,化稍站在玄關處沉默地迎接顧絡尤,桦拂歐躺在沙發上的身體不緊不慢地站起來,甩着身後無形的狼形尾巴邀功,“我和少少把你的房間整理幹淨了。今天晚上去玩呗,聽說海德堡有一家新型賭場,進去的人必輸無疑。”
“有鬼嗎?”
“沒有被人發現。”
顧絡尤有了興緻,“可以,現在就走。”
顧相以給他們讓開位置,剛才提到的賭場,讓他的腦海裡面又灑落了一次天花闆上的東西。
顧家的生意廣泛,雖涉及到賭場,但賭桌上的東西禁止出現在顧家,所以那些東西才會被藏在天花闆上。
再者,身為顧氏的繼承人,不能沾染這些,還有父親身邊的兩個貼身保镖,看上去似乎很親密。
顧家的事有時與自己有關,現在與自己無關。
父親不在了,顧相以首當其沖肯定是去八人寝看爸爸,轉身跟着還未走遠的顧絡尤的步伐,在中途分道揚镳,一個遠遠地映在眼底朝校門口正大光明地走去,一個歸于八人寝的路途。
顧相以剛走到一半,瞥到熟悉的身影,擡起腳跑到他的身邊,剛站定腳,就見覃響一個助跑輕而易舉地翻上牆頭,在他翻下去前叫住他,“你去哪裡?”
覃響坐在牆頭,朝牆下的顧相以伸出手,“翹課,去嗎?”他揚眉,夕陽打在少年的眉梢,像座連綿的山丘,就在眼前卻有着相隔萬裡的歸屬感。
顧相以一眼就看出了這是自己向往的山,心甘情願化身一隻孤鳥,給予覃響翅膀,在他的幫助下飛翔到牆頭。
第一次爬上牆頭,總覺得窄窄的牆頭承受不了自己的重量,時刻都會塌陷,微搖晃的身子加快了覃響跳到地面上的速度,敞開雙臂,抖抖,“下來。”
顧相以沒有一秒猶豫跳下去,完全不熟練的姿勢被覃響看到了,準确方位、找準角度,調整了動作,沒等他砸到自己,在他快落下的時候,直接托住他的腰,順着力道在半空中轉了一圈,穩穩地将他放下來。
“顧相以,逃課業務這麼不熟練,是第一次嗎?”
正在看覃響的手,擔心他受傷的顧相以的臉龐被捧起,入眼是爸爸純粹到滿是光芒飄動的眸子,一笑、一眨間光芒湧出來,化作奇異的幻境塑造着自己的世界,光造出來的世界,每一步都是神的懷抱。
覃響見他看自己過于入神,沒舍得破壞他的世界,彎腰将人背起,“冒犯了,我是追着益洞跑出來的,得追上他。”
顧相以的胳膊抱着他的脖子,凝視着他的側臉,如果說小時候的自己,在期待一個擁抱、一句關心、一點照顧,哪怕一點,隻要有一點,都不至于現在想要敲打這個不好騙的十七歲的心,想要給點反應,讓自己像個正常人,可,可連最簡單?還是最為難的自欺欺人都做不到……
他已經過了給一塊兒糖果、哄幾句、貼心的照顧都會消滅一切難過的、不記事的年紀,為何還要做出反應?是因為……他希望爸爸能夠開心,希望爸爸不要因為自己而感到難過。
顧相以給覃響擦着汗珠,這些汗珠就像是自己在過往的漫長歲月裡掉的眼淚一樣,溫柔地被自己給擦去。
“酒吧?”
覃響看着店名,将顧相以放下來,一起進到酒吧裡面。旋轉的晃眼燈光、熱辣的舞池、調情的即将受到邀約的床伴、動感的音樂,它具備了酒吧應有的一切,自然少不了勾搭。
剛進店的三個年紀不大的少年在熟客的眼裡是貨架上絕美且絕版的新品,為首的那個東張西望一副尋人的模樣,冷下來的臉被沉濃的燈光晃着,多多少少上挑着七分兇相的人,憑着身高就秒了在場一半的人數,上前勾搭也得先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格。
最後一位少年讓吧台、卡座、路過的服務員等所有人的眼睛都看直了,一水的黑白視線五顔六色地砸在少年的身上。有眼色的人們看到這個少年的眼睛一直在盯着另一位,也想裝作沒有眼力見地上前搭讪,紛紛打算動身時,看到一個喝醉的男人拿着酒瓶子上前,穩住心态觀察,坐等時機。
醉酒男人想要搭讪的是兩個少年中間個子較低的少年,敬他有膽量。中間少年的破碎感太強,本身就已是碎玻璃傍身,再要觸碰的話,擔心紮着自己,美則美矣,就是讓人升起的是敬畏之心。
周圍眼睛望向這邊兒的,多數都是看戲的,果不其然,戲已開唱,中間的少年沒等搭讪,突然腳步一止,像是有什麼東西拉住了他的腳,讓他無法再行走半步,頓在原地,微顫的身子跟鬼上身了似的,讓看客頭皮發麻。
突然,少年搶過醉酒男人手中的酒瓶子,化做了一陣兒竄着電的風,朝前方掠過,不容阻擋得快速度引起了人群裡的躁動,快得直到顧相以抓着一個陌生少年的領子把人抵在吧台上,站在原地的覃響和秦绯說才看清楚,以同等的速度到達他的身邊。
“啪。”
顧相以摔在吧台上酒瓶,讓破裂的開口布滿着能傷人的利器,怼在少年迷茫有些驚慌的眼睛上,差一寸,差一寸就能……就能報仇!
顧相以的全身都在顫抖,此時此刻放棄了思考、放棄了理智、放棄了從心,讓腦海裡面的回憶出來掌控身體,可,可沒想到連憎惡的記憶都是個懦夫,下不去手,下不去手!顧相以!
顧相以的眼眶開始從清晰變為模糊,原本全身的碎玻璃保護的是自己,沒想到現在反過來,刺入了自己的皮肉,一點都不疼,一點都不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