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喂,你怎麼不說話啊?”吳晚期看他一動不動地問,要手機拍攝不想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是他,拿到手機不知道等什麼也是他。
“等風再小點,我給你拍照。”風不糊鏡頭,是人在糊,答應了就要做到最好,沒有随意應付,伴随着輕微的海風,顧相以拍下了這張在未來屬于絕唱的照片。
下一秒,靠近吳晚期的他,把手機扔到了海裡面,故意歪頭指了指海面,能叫做是挑釁,但不能把這個動作全部稱為挑釁,這将會淡化吳晚期對他所做過的事情。
吳晚期輕笑出聲,把伸出接手機回家的手收回來,沒有絲毫猶豫地跳海,追随手機而去。
顧相以抛的是一條抛物線,人跳的也是一條抛物線,在遊輪沒有前進到的海面上,除了吳晚期剛跳下去的時候還有很大的水花外,現在動靜越來越小。
難道吳晚期不會遊泳?
顧相以的腦海裡剛浮現這個念頭,緊跟着跳下去,跳進海裡面看到了不掙紮已經放棄了屏氣,正打算呼吸的吳晚期,遊過去将他帶出水面。
身旁的人嗆到水在咳嗽,顧相以正在想怎麼上去遊輪時,就看到一位戴着牛仔帽的男人抛下來繩梯,時間不等人,馬上跟身旁的吳晚期說:“你先上去。”
不等他上去,顧相以清楚自己是上不去、得靠人救了,膝蓋已經完全不能動了,血迹蔓延在海面上,在船上的人看到這一幕,轉身去找繩子。
時間緊迫,隻能把繩子扔下去,讓在海裡面的人捆在身上,借助船上人的力量将他拉上來。
上船後的顧相以坐在地面,撥開男人想救治自己傷口的手,盯着吳晚期,“你不會水,救不了手機,也救不了自己,怎麼還敢跳下去。”
“你知道我想讓你死,我也想殺你,怎麼還要跳下來救我?”吳晚期笑的完全不見剛剛遭遇了危險的樣子,仿佛不會遊水是他的謊言。但都知道,沒有必要,讓自己遭遇危險,隻為了賭一個善良?人類已有的腦袋是做不出來這種事情。
吳晚期真的不會水,也沒有想過有人來救自己,顧相以是個意外,沒說謝謝,反而是踩着他的膝蓋走過去的,聽到他的尖叫,笑着沒有說什麼,轉過身,還沒有看到人,就被撲倒在甲闆上了。
“刀借我用一下。”顧相以朝救他們上來的男人伸手,剛才掃視了他的全身一眼,看到了挂在他腰間的匕首,伸手索要對方便給了,目前不管他大氣與否。
顧相以的牙齒咬着匕首花裡胡哨的刀鞘,把匕首抽出來,沒有半分猶豫,動作利落、又穩又準地插入吳晚期的胳膊肘,另一隻掐着吳晚期的脖子,防止他亂動的手松開他。
是吳晚期自己說的,沒有必要了,因為他從頭到尾沒有反抗一下,就連胳膊被穿透後的疼痛也毫無反應。
吳晚期臉上的笑意不散,擡起受傷的手臂,一拳打在顧相以的臉頰上,所用的力道不過百分之三十,卻是顧相以全部力氣的一半還綽綽有餘。
吳晚期翻身騎上顧相以的腰間,動作膽大妄為地抽出自己胳膊肘的匕首,沒有注意疼痛什麼的。說實話,人的力量小了,隻會令人發笑,再加上匕首沒有開刃,破的隻是比皮外傷還要嚴重一點。
這種程度的小傷讓他的患肢拿着匕首在顧相以的眼前晃,“給我買瓶水蜜桃味道的飲料,我原諒你好不好?”
顧相以正在眼冒金星中,沒聽到他在說什麼,把本就為數不多的僅剩力氣用在吳晚期的身上,偏離了最初隻想将力氣放在父親身上的想法也不後悔。他不受激将法的影響,早想這麼做了,踩膝蓋隻是一個引爆點。
事實證明,他不該動吳晚期,但如果再來一次,還是會這樣子。
“你不說話,我就當你答應了。”
吳晚期将匕首對準他咬着的刀鞘口,插進去,“記得洗幹淨還給人家。”
顧相以動不了了,幹脆就躺在甲闆上,望着行走的天空和行走的自己,火燒雲一片一片的在天空中,和淺藍的天空分了圖層。
夕陽的光芒照耀在甲闆上,兩個被染成赤橙色的人身姿不一樣,眼睛倒是一樣,慵懶地盯着天空,剛剛動刀的兩個人現在和諧到仿佛一切沒有發生過,聊着天更加增了好友的位置。
“剛剛的海水被夕陽曬的暖洋洋,我還以為海水會因此有了溫度,跳下去之後發現自己想多了,還是好冷。”吳晚期說,可能意義在于和身邊的人交流,也可能是自言自語,遇到顧相以,隻有後者。
站在一旁看着兩個人奇怪氛圍的男人給他們留了地方,借出去的匕首不需要留下聯系方式也能還,因為這艘遊輪的目的地隻有一個——
童泰禾島。
船到達了彼岸,就是再次見面的時間。
走上甲闆的華鳴葉沒有随緣,主動将見面的時間減半,眼前足以撼動人心的落日溶解在海裡,讓海的盡頭跳了一次舞,轉動着那承載着萬丈光芒的裙擺。
他是海德堡人,每天都可見落日,卻還是會被落日吸引,定格在原地觀山海。
風吹散了光芒,碎到了顧相以的手中,他高高擡起的手指被光芒覆蓋。還是第一次見這麼大的一片天,在顧家每天的天空都是四四方方的形狀,
從橙色變成了橘色,顔色越來越深,溫度卻越來越淺,在快感受不到溫度的時候,眼前出現了華鳴葉,他彎下腰看着自己的眼睛,笑嘻嘻地開口。
“我剛剛和我哥視頻了,秦绯說暫時脫離了危險期,還在觀察,沒有醒來。”
“哦。”
“你有點冷漠哦。”華鳴葉伸出手,彈了他的眉間一下,這一下不重,沒想對他怎麼樣,隻是說,“你拜托了一位世界上最不會拒絕人的人。”
自家的哥哥,守着一位姑且算是同校同班同學的人,一天的時間内都在手術室門外待着,接下來還要看顧他的情況。
華鳴葉自然是心疼的,本來哥哥是帶着診所裡面的員工出來旅遊的,現在在醫院裡面守着不相幹的人,但也隻是囑咐華風岸照顧好身子,其餘沒有說。
這是哥哥和顧相以之間的交易,不插手,哥哥拼盡全力給了自己一場自由的選擇,他也不想幹預哥哥的選擇。
坐到顧相以的身旁,邊看風景邊與他對話,“下午的時候,秦绯說脫離了危險期,醫生說還需要觀察,消了我哥想告訴你的心,現在真正地脫離了危險期,我哥讓我告訴你,安心,有他在。”
顧相以坐起身子,忍住難受,望向在前方,欣賞着夕陽景色、體會風的吳晚期,他像是入了夕陽畫中的路人,起到了畫龍點睛的效果,身上滴着水、胳膊滴着血,不知道會組成什麼樣子的天氣。
“抱我去包紮傷口吧。”
吳晚期聽到身後沒有了動靜,等夕陽完全落下後,轉頭看了一眼,确定甲闆上自己的這片區域沒有一個人,拿起來放在腳邊晾曬的手機,重新按開機鍵。
應該能開機的,在墜落到海裡面、抱住手機的那一刻,他就把手機踹進了衣服裡,隔絕了外界的水,應該能開機。
能開機!
吳晚期不想放棄的是自己的第一張遊客照,他退後,遠離了海邊,在甲闆高高地舉起相片,仿佛夕陽還未結束,哪怕結束了,也會從話語中升起。
“在來的路上我看到了有座島上面的顔色很豐富,想來就是你說過的彩虹島了吧,顧相以,你多給我講一講彩虹島上的景色好不好?”
顧相以沒有興趣也沒有時間,他正在下船的人群中尋找匕首的主人,東張西望到人兒下來了,想主動上前可惜沒有辦法動一下,隻好叫他。
“戴棕色牛仔帽的先生,你過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