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非是覃響偷的,那更不可能,其中一定有貓膩。
明确鹹宰手中拿着的是自己的東西,顧相以不着急,銀行卡的厚度提醒了他裡面還有東西,心甘情願繼續榨出鹹宰最後的底牌來。
“你想拿銀行卡跟我換珍珠?怕是不行,我拿銀行卡沒用。”
如果鹹宰覺得拿銀行卡有用的話,他不會放着裡面的錢不要來與自己交易,明知道遊客們會被搜查身體的情況還敢往一個人的身上放上一張銀行卡,擺明了就是不怕人去取錢。
有人兒不怕,有人就要擔心大膽地舉動是否會暴露出凝望之地來、招來禍端,見錢眼開的人或許會頭腦發熱,鹹宰不會。
他要錢,更要安全。
“銀行卡隻是附贈,我拿裡面的信跟你交換,似乎是位很關心你的人兒寫的,弱弱。”鹹宰看他的神色有些變化,輕笑,“給你寫信的人兒沒有暴露出你的名字,那弱弱該是小名了,弱弱?”鹹宰不敢相信這個名字,“小同學,你現在的身體這麼弱,是不是這名字帶來的厄運?”
顧相以不願意聽他講話,直接上手想拿他手中的銀行卡,被他往後一撤,就沒有了辦法。
本來人兒的胳膊長度就是有限的,再加上顧相以坐在沙發上沒有動身體一分直接伸手去拿,便是鹹宰隻是往後撤一厘米,他也沒有辦法拿到,已經到了極限的胳膊不在空中立着受累。
顧相以放下手,解釋,“我身體不好和我的名字沒有一點關系,我厭惡給我起名字的人,可我喜歡我的家人叫我弱弱,雖然隻是很渺小的愛意,也不是外人可以随意交談的。”他不想讓别人誤會弱弱這個名字的本意,外人也不知道,弱一點對他們來說是詛咒,對顧相以來說卻是祝福。
“抱歉,小同學。”
顧相以能看出來他是真心還是假意,是後者的話,自己不會移開視線,是前者的話,無法看鹹宰,源于沒有人跟自己道過歉的力量支撐,隻得偏頭,悶悶道:“沒關系。”
“為表達歉意,我給你在這裡買件衣服吧。”鹹宰确實冒犯了,作為在凝望之地生活了十一年的鹹宰沒有覺得,但隻在這裡生活了十一年的鹹宰覺得是錯誤的,哪怕是反問也是先入為主了。
“好,好在你給我拿了一件皮衣。”顧相以下一秒就不會計較了,因為他會在這一秒報仇完,剛才他們隻是想法不同了一瞬間,道歉了,也接受了,便過去了。
而自己穿着的皮衣可是鹹宰從一開始就看上的,畢竟,身為凝望之地的居民,他不知道這裡的天氣适合穿什麼嗎?還拿了一件皮衣,能說是自己掉以輕心、沒關注天氣,自作自受了,也能說鹹宰想拿自己的皮衣做什麼,憑着這個什麼,接受他一件衣服沒什麼。
“也就隻拿了一件皮衣,當真是可惜。”鹹宰語氣中的調笑大過無奈,縱使他很想搶一些東西,也得得到允許,比如珍珠,從他們不在第一時間搶奪珍珠,而是在等一個默許的時間段,就能看出來他們不是第一次為秦瓊斯做事了。
顧相以被熱氣篜得太費神了,熱度不會因為進到鋪子裡面就流失,頂多就是減輕不用直接與太陽接觸的一些,該流的汗一滴沒有少,甚至還流得更多了,想把折磨趕快丢棄地開口,“你挑衣服吧。”
他實在是不想穿兩層的褲子了,剛才他掃了一眼,這裡的褲子都是短褲,沒有一條長褲,穿上肯定很精神。
“衣服和銀行卡是綁定的,你要不要?”
“要,你自己拿珍珠。”
弱弱都已經出口了,顧相以不能不要,知道自己叫弱弱的隻有爸爸,他問過自己的小名,是覃響的,如何叫自己不接。
“好。”鹹宰放在沙發上銀行卡,就在顧相以的身邊,兩個人都不着急碰,滿眼都是先把衣服挑選好。
顧相以沒有想到鹹宰挑衣服就是拿下來、放在自己的身邊,看他的速度極快,不由自主地問,“你早就想要我穿這件嗎?”
“是啊,縱使你不進來,我也會讓你進來的,畢竟你腿上的護膝還得給你卸掉,至于衣服,哪一件都行,這裡的衣服品相、質量都不會差。”
“你的店?”
鹹宰被他靈敏的嗅覺給驚到了,沒有承認,問他,“你怎麼知道的?”
“這裡的衣服都是手工縫制的,針腳和你身上衣服破洞被縫起來的針腳如出一轍,再加上你的大拇指指腹處有針眼,看樣子是最近留下的痕迹,且是極深,沒有力道是不會這麼深的,可看你的衣服布料輕薄,不需要費力氣,你大概是被人撞了才受傷的,說明你平時縫補東西很熟練。”
“還有,雖然你現在身上穿的衣服不是這鋪子裡面的衣服,卻有相同之處,你補黑衣服的洞,用的卻是淺色系,天藍、櫻花粉、草綠,和這間鋪子裡面的風格是一樣繁瑣又簡約的。隻能猜是你的,才能随意地進來裡鋪,随意地挑選衣服。”
顧相以點到為止,他從針腳上面還看出了一些東西,不值得說,不值得扒,隻顧回答他的問題就好,不過猶不及。
“衣服我做的,鋪子我朋友開的,你很細心,能發現一些不易察覺的走向。”鹹宰大方承認,沒有什麼需要隐藏的,脫掉他的半袖和背心,看到他身上的傷口時,不多問一句。
早就看出了這位少年的心性如何,隻是沒想到如此堅韌又柔和的少年身上是千瘡百孔的。
鹹宰蹲下,從沙發下面拿出了破舊的醫藥箱,看上去用了很長時間了,裡面的藥品卻是嶄新的。
“到凝望之地了,你身上的傷口我重新給你包紮一次,給你的護膝和指套就收回來了。”人兒到達凝望之地前不死是鹹宰要負責的,可到達這裡之後的生死,就和他沒有關系了。
“你手上的傷我給你用我們這裡的藥,腿上的傷就用包裹在銀行卡裡面的藥膏。”
銀行卡裡面有藥嗎?
顧相以正想着,左手的部位傳來刺痛,讓他的身體僵住了,疼到連疼字都說不出來。以前也疼,什麼時候都疼,隻是他會自欺欺人說不疼,不疼不用跟人說,疼了要跟人說,可是說了沒有人聽,久而久之也就不能疼了。
“你很堅強。”鹹宰不是跟他搭話轉移他的注意力,比起說話,他現在需要的是沉默,估計他現在無暇聽人說話,還要說是因為發自内心地敬佩。
“我比你大一些歲數受傷的時候,受傷了都是要人打暈後才能上藥的,中途疼醒了就再打暈,我可不受上藥的苦,後來鍛煉出來了,欺騙自己說不疼,是因為說了也沒用。”
鹹宰說到這裡豁然開朗,後知後覺明白了一些少年藏得很好的秘密,無奈地搖頭,知道了一部分的事情後,再誇他厲害就是在他的傷口上撒鹽,幹脆不說了。
拆開銀行卡,最外面那層在顧相以眼裡屬于顧絡尤的紙張到達了顧相以的手中,從小小的、緊貼着銀行卡的長方形紙片,慢慢地拆開為一整張紙的時候,他忘卻了痛苦,感覺讀信的時間慢了許多,鹹宰給自己包紮傷口的時間快了很多。
「弱弱,見字如晤。
今天沒有見到你的面,隻能用文字告訴你我們調查出來的一些東西,
來到童泰禾島的有些遊客藏不住他們的尾巴,是來自可以攜帶槍支的國家。
顧讓他的兩位保镖試探了他們的能力,沒有經過專業的訓練,便從他們的口中開始打聽。他們來自凝望之地,并且有意透露給我們消息,目前還不知道真假的情況下,顧就已經派人去調查凝望之地了。
凝望之地藏于尼可來薩沙漠裡面,鮮少有人知,顧派去打探的人連地方都沒有找到,可見其隐蔽程度,也有可能是時間太短的原因。
還有,他也将與凝望之地相隔幾座山脈的晚輔上港給調查了,那個國家常年有雨、前往的城市裡面的食物很好吃,與咱們國家的任意一座城市都可以找出相似的地方,剩餘的要交給我們繼續探索。
我不知道我們會前往哪一座城市,會不會被分開,我不在你的身邊,也會擔心你的傷口。我給你準備了藥膏,有人說,藥膏怕是會被拿走,提前知道他們會搜身的現在,我隻能在顧給我的銀行卡表面包裝上一層塑料,再把藥膏塗抹在表面,這是經過他同意的。
雖然對你的傷口來說是杯水車薪,或許,這封信你也不會看到,但我仍在這裡與你遙遙相望。
接下來的未知或許還會更多,唯願我們在已知的步伐裡健康、未知的步伐裡面平安。
弱弱,我想再一次見到你。
請你
“怎麼突然斷了?”
覃響聽到身邊傳來的聲音,認真且鄭重的身體松懈下來,向後靠在沙發上,腦袋枕在柔軟的抱枕裡面,眼睛看向手裡面被光包裹出銳角的筆,懶懶地回答他。
“不知道該怎麼寫。”
覃響的上半身向右轉,趴在抱枕上詢問坐在自己旁邊的人兒,“你給人兒寫過信嗎?”
“寫過。”玖十的眼睛盯着他,神色很奇怪,像是憋了一整年的祝福話都在今天說了一般,逢年過節才說的祝福話被他留在了今日,留在了這一秒。讓覃響有種還沒有到時間、兩個人本身也不熟,不用這麼多祝福話得不适應。
他移開眼睛,剛才在花園裡面還能以同樣姿态還回去的覃響現在無能為力,這種眼神,做不出來,看的人兒心裡發毛,不是背後一涼的驚悚感,也不是膽戰心驚的恐懼感,不好形容,但非要形容的話,可以用一個場景指代。
如果在這般眼神的注視下,就算是半夜看了鬼片,也敢一個人兒睡覺。
覃響實在是沒有見過此類眼神出現在自己的身上,沉默地玩着筆,用筆的腦袋戳着沙發,戳出了一個又一個的圓坑,給了自己時間,想了想還是繼續信這個話題。
“最後的結束語是什麼?”
“我隻給愛人寫過信,不能給你作為朋友的參考。”
覃響的肩膀聳動,看他,“如果是愛人呢?”
“你看顧相以的眼神,不是愛情。”
“我愛人的眼神是什麼樣子的?”覃響故意問,“比起你來,如何?”
“我不敵你,你不敵我。”
“是你現在的眼神嗎?”
玖十微愣,想過覃響會察覺出來,但沒有想過他會問出來,意外的同時也有些心疼,在以後的以後,他們已經不像現在這般坦誠,從未想過,話是可以問出來的,但都選擇了不問。
玖十不騙他,點頭,“是。”
“那你為什麼要用看愛人的眼神看我?”覃響坐起來,很認真地給他說,“我問哥,是因為我察覺出來了哥對我的不一般,但我不想聽到你的答案,你的愛太重了,讓現在的我沒有承擔的能力。”
重到讓覃響聳動肩膀想減輕一些,除此之外,沒有更多的情緒。
他沒有玖十經曆過的那些年,自然會覺得玖十看自己的眼神好像自己的生活消失了幾年,可覃響不會懷疑自己,所以他敢于面對現在,敢于問出來也敢于拒絕。
正因他這般實話實說的模樣,讓玖十意識到了自己的越界,可你說,愛人就在自己的眼前,怎麼能控制的住眼神,何況眼前的愛人和自己很幸福,但愛人這般說了,玖十收回來一點,“這樣子可以嗎?”
從百分之百到百分之九十九……
覃響選擇不看他,背對着他,看到紙上沒有寫完的請你,縱使現在沒有頭緒也斷然不會問玖十了,不想聽到超出意料之外的答案。
說起愛,想到了顧相以看自己的眼神,那是能問出口的,因為覃響知道,顧相以看的不是自己。
顧相以的眼中有很濃得悲傷,似乎是自己給他調制的,可覃響不是一個令人兒難過的人兒,哪可能是自己,但似乎又是自己。
所以他寫下——
請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笑一個吧。
不為什麼,因為我正在笑着。」
——覃響,敬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