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的呼喊越來越近,又一個被掩蓋的聲音傳來。那是一個男人的聲音。它用不急不緩的語氣說:“少年人,看見我的手臂了嗎?”它如複讀機般的一遍遍詢問,語調沒有起伏,好似老和尚念經。
前方的街角,少年一個漂亮的漂移壓彎,直直沖向劉嬛,口中不忘中氣十足的大喊:“雷霆使者,有怪物!救命啊!”
片刻之後,另一匹詭馬重複着“少年人,看見我的手臂了嗎”,從街角走來。不,不是詭馬說話,是馬鞍上馱着一顆人頭,人頭在說話。
“少年人,看見——”人頭的話語忽然停住,那詭馬猛地沖刺到劉嬛,揚起前蹄,威懾十足。人頭穩穩的黏在馬鞍上。它僵硬的轉了個方向,直視劉嬛,道:“那童子,是你拿了我的手臂!速速還來!”
劉嬛:……
少年:……
看這人頭的造型,一匹馬,一個頭,馬鞍邊垂着一截繩子——應該、可能、大概……是自家詭馬同款。
還嗎?呵!詭物有人權嗎?
劉嬛眉梢一挑,說:“我拿了你的手臂?難道不是你偷了我的馬?”
奇異的,看起來情緒穩定的人頭竟露出怒容,高聲道:“我偷了你的馬?我圖什麼?!”
“馬呀。誰能拒絕矯健的駿馬呢?”劉嬛理所當然的說。
人頭的表情變了又變。它的馬似乎被它的煩躁感染,不安地踏着地面。最終,它的目光落在劉嬛的詭馬身上。
劉嬛的詭馬甩甩鬃毛,打了個帶着電光的響鼻。它揚起脖子,一副爾等高攀不起的驕傲模樣。
人頭:……
劉嬛徒手搓了個電火花,寬容的說:“我不和你計較偷馬的事了,走吧。”沒把另一匹馬搶了,是她最後的良心。
人頭的眼珠子叽裡咕噜轉了半天,最終竟露出悔恨的神色。它誠懇的說:“我偷了你的馬。我犯了罪,有罪當罰,你抓我去接受懲罰吧。”它的詭馬走到劉嬛身邊,作恭順謙卑之态。
劉嬛:……
沒人能拒絕矯健的駿馬,小公主的馬廄裡永遠少了一匹駿馬。這自己送上門的,怎麼就那麼别扭呢?
罷了罷了,既然不可能放棄四條大長腿,再多一個人頭,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如果有問題,也就是一個雷的事兒。
劉嬛從人頭上收回視線,不小心瞄到了一旁的少年。
——他怎麼還在?
少年見她看過來,連忙擠出一個大大的笑容。他說:“雷霆使者,我——”
——不想聽到“雷霆使者”四個字。
之前這人不在就罷了,既然他回來了——劉嬛把劍扔到少年腳下,拽着繩子,打算離開。
“雷霆使者,你的劍掉了!”少年飛快的說。
劉嬛一言難盡的看着他。這過分知情識趣的模樣,讓劉嬛有興趣搭理他一下。
“你想說什麼?”劉嬛問道。
“請雷霆使者救我表弟。”少年恭敬的拱手作揖。
“你的表弟被詭物抓走了嗎?”劉嬛說。
“沒。我的表弟被詭物纏上了。初時他隻是晝夜哭鬧,而後常常喘不上氣,身上常有淤痕,這兩日已經昏迷不醒了。”少年說,“請雷霆使者救救我的表弟。”
“找我做什麼?我又不會治病。查查你那表弟身邊的人,找個靠譜的大夫。”劉嬛搖搖頭,說,“世間哪有那麼多詭異事?無緣無故的,有哪個詭物願意招惹權貴?”
少年臉上似有失望,他急切的說:“可是,你已經救過他一次了。”
劉嬛翻了個白眼,說:“救沒救過人,我自己會不知道?回家去吧,小心被詭吃了。”說完,扯着繩子,駕馭詭馬,風馳電掣的離開了。
少年沉默的盯着劉嬛的背影。半晌,他俯身拾劍。
“嘶——”隻見電光一閃,他持劍的手一麻,劍掉到了地上。少年看了看手心,沒有傷痕,摸了摸胳膊,也沒有不适。不止沒有不舒服,一直環繞周身的陰寒之感也退去了。
他再次伸出手,用指尖小心翼翼的觸碰劍柄。這一回,什麼都沒發生。
少年臉色變了又變。他撿起劍,抱在懷裡,飛快的往家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