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艾斯一直以來都是個令人不省心的弟弟,雖然泊從不承認自己也不是很令人省心。
在他意識到艾斯和蒂奇同時出現的時候事情就已經朝着無法挽回的方向去了,更何況是在這個微妙的時間段。
毒素在體内四處蔓延,橫沖直撞得似是要将其吞噬殆盡,雖然因為體質特殊感受不到疼痛,但這并不代表可以當做無事發生。
随着時間的流逝,他的眼睛已經逐漸失去高光,耳邊的聲音無論如何也隻能勉強聽見無意義的嗡嗡鳴響,就連嗓子也因為剛才的叫喊而徹底失去發聲的能力。
無力感讓泊煩躁不堪,卻也隻能趴在地上任由背上的鞋子不斷加重力道,他甚至能感受到自己的肋骨斷裂後碎骨紮進肉裡,被弄破的内髒混雜着鮮血融在一起。
喉嚨管彙聚了一口沒有溫度的膿液,他不受控制得咳嗽一聲,那膿液就随着力道吐出來星星點點地落在地上,他努力擡起綿軟的手指抹去唇邊的腥紅,卻又弄得滿手都是。
大概是之前泡過海的原因,此時身上還滴着水,吸飽海水的布料冰冷而又黏膩得貼着皮膚讓他渾身不自在,能夠做到的卻也隻是勉強動動手指。
幾乎在下一秒,本就熾熱的火焰忽然變得灼人起來,泊果斷抛棄了自己已經失去作用的眼睛,垂眸不再望着弟弟所在的方向,共鳴大地靠意識觀察周圍的動向。
艾斯還是動手了,用極快的速度朝蒂奇沖來,隕石般的火拳劃破空氣直擊門面,在即将觸碰到的時候又被身旁的人快速格擋,攻擊在手臂上的力道實打實得傳出硬物碰撞的悶響聲。
黑胡子海賊團的人能夠靠肉搏戰鬥的掰手指算算也就那麼幾個,甚至還沒完全成長起來,就算蒂奇沒有惡魔果實的能力也能讓艾斯撈不到什麼好處,但對于海賊團的其他人來說就不一定了。
艾斯現在的狀态不太對勁,裹挾着火焰的動作拳拳見血步步到位,眼裡含着恨,眼眶通紅得宛如從地獄爬出的惡鬼,每個動作都充斥着不要命的情緒。
蒂奇不想還沒開始就折損自己好不容易才組建起來的海賊團,因此隻能讓吉紮斯·巴傑斯放開泊控制轉而對上艾斯,壓着泊的人一離開,要再想得手可就困難了。
泊咬着牙鉚足了勁兒翻身躲過蒂奇伸過來的手,以及圍觀人員的所有攻擊,閃到了個還算比較安全的地方,為了避免被若隐若現的白光影響,他幹脆閉上眼睛,将自己全權交給直覺和感知。
泊的身上還滴着水,他沒有可以替換的衣服,就算有也不可能在這裡換。
因為不想暴露海水對自己沒用,又不想就這麼善罷甘休,所以隻能表現出一副拼盡全力的模樣,就算無法造成什麼傷害,但至少簡單的幹擾還是能夠做到的。
巨大的土牆拔地而起格擋了吉紮斯·巴傑斯瞄準艾斯腹部的拳頭,緊接着指揮地刺小範圍襲擊在旁邊警戒的其他成員,毫無疑問被全數躲開。
泊抿了抿唇松開扶着左臂的右手,任由折斷的手臂垂在身側,将沙塵凝聚成子彈的形狀朝着手指指揮的方向射擊,打亂那邊想要沖上來的動作。
艾斯大概是注意到了泊的處境,把對手短暫擊退後快速跑過來将哥哥護在身後,他知道泊已經聽不見了,因此隻是抓住身後人的手腕快速帶去稍遠一些比較安全的地方。
就在艾斯松開手想要跑回去繼續幹架的時候手腕被一個力道快速拉住,他下意識回頭看去,等再反應過來的時候身後已經立起了一道足以遮天辟日的土牆将所有危險隔絕開來,再然後自己就被牢牢固定在一艘小船上以一種驚人的速度飛馳離開。
艾斯反應過來,拼命掙紮想要脫離控制,但石頭材質的鐐铐實在結實一時半會兒根本弄不開,他一咬牙沖天的火光瞬間點燃整艘小船。
但等他化身火人飛在半空想快點回去的時候,就看見那堵保護過他的厚牆被暴力擊碎,石塊伴随着沖擊四散開來,而牆體後面的人已經脫力,像那些碎裂的石頭一樣飛出數米砸落在地。
他看見蒂奇大笑着掐住哥哥的脖子從地上舉起來,看見哥哥瘋了一樣地撕扯蒂奇的胳膊,那抹刺眼的紅落在地上融進土裡,看見範·奧卡用海樓石制的子彈射穿他的四肢,看見毒Q又往他的身體注射了什麼藥劑。
源源不斷的鮮血浸透了衣服染紅了大地,同時也染紅了艾斯的眼睛,他伸長手臂向前抓去,卻始終隻有腥鹹的海風和揚起的紅沙,以及哥哥無意撇頭時對上的那雙空洞的珠子。
他想,失去光芒的眼睛,無論如何也無法再被稱為眼睛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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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如泊所願。
這一次被抓住之後蒂奇再沒有多餘的精力去找艾斯的麻煩,拴住艾斯的石頭在泊被海樓石擊穿後完全失去了作用。
被迫強制關機的身體被帶上了黑胡子海賊團的海賊船,又被随意扔在某個雜物間裡鎖起來,船很快就開走了,亦如數月之前艾斯伸出手去夠蒂奇的小船,但留下的隻有房間内的一片狼藉。
泊永遠都不會知道在這一刻艾斯到底有多恨他,擅自闖入他的世界,擅自多管閑事,擅自給他找了數不清的兄弟姐妹,又擅自離開。
明明從一開始就隻有他,被期待着出生,又被期待着相遇的從來就隻有他一個,就算找了自己十年又怎樣,還不是說丢就丢從未考慮過他的感受。
一直以來泊才是所有人中最任性的那個,無論做什麼都喜歡擅作主張先斬後奏,自私得從來不會注意到别人的想法。
這個世界上從來都沒有人是需要他來拯救的,擅自救了人又不願意負責任,好像自己隻是個可有可無的過客,從來不願意為了誰而停留。
艾斯知道比起别人自己早該知足了,但正因為自己在泊的世界裡,等他離開時才會更加撕心裂肺,讓他開始懷疑自己對于泊來說是不是其實沒那麼重要。
他落在島上,看着船隻一點點駛向天海交接的地方,他有想過追過去,但距離實在太遠了,自體火焰化實在太費體力,追到一半就會掉進海裡。
刺眼的陽光照射在海面上波光粼粼,艾斯還算理智,盡管不受控制得毀掉了大半個島嶼,但最終還是沒有找死追上去,沒有白費石頭鐐铐的用意。
巨大的動靜很快引起周圍的注意,模樣奇怪的船隻悄無聲息地出現在岸邊,熟悉的身影從船裡出來一步步踏過焦黑的土地,最終停在躺倒在地的人身邊不遠的位置。
他的臉上沒什麼表情,帽檐遮住他的眼睛讓人看不清情緒,低下頭對上那雙寫滿驚異的眼睛,許久後才發出聲音,語調平緩卻仍能聽出一絲熟稔。
“需要幫忙嗎?艾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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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于泊的特殊性,為表重視上面必不可能拿普通囚犯的待遇招待他,尤其是安全措施方面。
等泊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不知道過了多久,周圍靜悄悄的沒有一點聲音,地闆冰涼的觸感讓他有種自己已經死去的不切實際感。
喉嚨泛起陣陣癢意讓他不自覺劇烈咳嗽起來,卻越咳越癢,直到内髒在體内翻騰,鋪天蓋地的眩暈感讓他終于忍不住反胃得吐出。
黑色的毒血如開了閘的洪水般噴湧而出,直到近乎将體内的所有血都吐出之後才堪堪止住。
他冷得不行,将身體蜷縮成一團,掙紮着睜開眼睛才注意到自己此時身處的環境。
他在一個全封閉的海樓石牢房内,唯一的通風口隻有頭頂那個看上去孩子才能離開的洞,雖然說是房間,但實際上和洞窟沒什麼區别,洞的外面挂着一盞油燈,是這個空間裡唯一的光源。
他的衣服被換成了黑白條紋的囚衣,單薄的布料被黑血浸濕貼在身上,四肢包括脖頸處都被小腿粗的海樓石鍊拴住了,重得連擡一下手都費勁。
尤其腳上的鍊子甚至謹慎得被海樓石刺入皮膚圈住腳筋,隻要動一下就能感受到摩擦血肉的硬物。
傷口處還能看見未被處理過的外翻的皮肉和血塊,要不是泊沒有痛覺神經,這會兒估計能再被疼暈過去。
他的眼睛已經恢複了,卻沒什麼力氣睜開,将身體蜷得更緊了些,而後很快再次失去意識。
這次他又睡了很久,等醒來的時候身下的血泊已經完全幹涸,他從地上坐起來,拖着沉重的鍊條扯開黏在身上的衣服。
鮮血幹在布料上黏着皮膚結成硬塊兒,撕開後磨得身上難受,因為已經感受不到寒冷,所以他幹脆把衣服撕成布片鋪在地上,然後赤着身體坐在衣服上面。
過了一會兒又覺得這樣不行,雖然這裡沒有除他之外甚至沒有任何東西,但不穿衣服仍會感到别扭。
他想了想将手貼在地上,然後感知着外面的情況控制石頭悄悄給自己弄了條白色的毯子披上,應該是獄警的東西,毯子的角上還寫着名字。
“..麥哲倫。”
清冷的聲音在寂靜無聲的石窟中異常明顯,泊被自己吓了一跳,下意識擡頭朝洞口的方向看,确認沒人後才松了口氣。
他将毯子又攏緊了些,低下頭對着地上暗沉的黑紅發呆。
不知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他能感覺到自己睡了很久,未來被改變了,腦袋裡的預言一片空白,讓他完全失去了計算時間的能力。
在原本的預言中,艾斯是在被關押一周之後就判刑了,但很顯然現在泊沉睡的時間早就已經超過了一周,直到現在外面也依舊沒什麼動靜。
泊想了一想覺得可能是他們覺得沉睡的時候死刑起不到威懾力,所以一直在等他醒來,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人來這裡查看他的情況。
看來屬于他的故事很快就能結束了。
泊坐在牢房内唯一能被光線照到的地方,擡着頭看外面挂在牆邊燃着火苗的油燈,火苗随着風向竄動,将漆黑的環境照得忽明忽暗。
這裡實在太安靜了,泊一向喜歡熱鬧的環境,這麼一靜下來就讓他想到了當初在拉夫德魯的時候也像現在這麼安靜。
那個地方沒有除他之外的任何生物,不,或者說就連他自己也不算是什麼生物。
怪物就該回到怪物應該待的地方去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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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泊被蒂奇帶走的當天,全世界都知道了他被抓獲關押推進城的事。
如果換做是其他人或許還不會造成什麼動蕩,但他們抓的人是泊,是那個拯救了無數個國家城鎮島嶼村莊,救了無數人命,做了無數慈善的泊。
全世界海賊動蕩并不可怕,這世界上還有海軍以及全世界的普通人能夠一起抵抗,但泊的存在着實影響到了世界上的太多人。
幾乎所有曾經被白胡子海賊團拯救過的人開始恐慌起來,他們開始質疑海軍和世界政府的判斷力,認為将身為大海守護神的泊關進全是海賊的推進城是荒謬的決定。
這個世界上還是普通人比較多,當人數比例較多的群體開始抗拒上層的時候,其他部分的存在也會選擇跟随,畢竟人都是随大流的群居生物。
光是這樣就已經夠五老星感到焦頭爛額了,再加上連海軍内部都逐漸出現了不滿的聲音,這讓他們不得不暫時放緩對泊的審判。
不過其中當然也有泊本人還處于昏迷狀态的原因。
在新聞播報的第二天,除了普通人的聲音之外,世界各地哪怕是單獨拿出來都非常難搞的家夥也紛紛跑來湊熱鬧了。
白胡子海賊團是第一個有動靜的。
五老星還不知道泊隻是為了掩人耳目而假意脫離白胡子海賊團的事,因此在收到來自白胡子所發來類似于“你們敢動他,我們就敢造反”的緻電的時候人都麻了。
緊随其後海賊新星心髒海賊團也跟發了會和白團一起來造反的消息。
草帽海賊團的船長,白胡子海賊團的二番隊隊長以及革命軍二把手三人聯合,直接二話不說來劫獄,雖然很快被發現,也沒找到泊在哪裡,但還是給推進城造成了很大的混亂。
就連紅發海賊團也一副湊熱鬧吃瓜看戲和稀泥的态度,一邊幸災樂禍一邊給外面實時直播,聽說甚至還找女兒借了幾個直播專用的電話蟲。
以上都是雖然麻煩但都在預料之内的存在,最讓上面實在想不到且感到非常麻煩的還有bigmom海賊團的插手。
好吧,這也并非完全想不到,畢竟當初還鬧過一段時間緘默者跳槽bigmom海賊團的绯聞,雖然最後沒有準确消息還不了了之了。
不得不說泊的人脈是真的很廣,廣到四皇之内能拉到兩方勢力的援助外加一方勢力的應援,是那種連凱多都會莫名産生被孤立的錯覺。
不管是相關的還是不相關的,全世界都在整齊劃一地吃瓜,甚至不知道從什麼時候已經開始了“到底能把人救出來,還是救不出來”的賭局。
買注的形式走向完全處于一邊倒的狀态,畢竟現在已經很少有人還覺得海軍足夠靠譜了,除了某些家人是海軍,被海軍救過命,或者單純想看樂子的。
但他們可能不知道就連海軍内部也有不少偷偷下注賭海賊方獲勝的,雖然被發現之後就被狠狠教育了。
這些都是泊不知道的事,此時的小可憐泊還處于自我修複的昏迷狀态。
而現在,被迫汗流浃背的五老星終于等到當事人的蘇醒,得到消息的第一時間就馬不停蹄地将人從地底撈出來見光。
廢話,戰書(威脅信)都送到家門口了,要是再不讓他們看到人,恐怕到時候真的會變成世界大戰,本就内亂的海軍可吃不消他們一起動手,說不定還會有黃雀(革命軍)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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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終于見到人的時候還隻披着那條自己找來的白毯子,獄警鋸斷沒有鎖眼的鍊子,給他找了一身新的囚衣,衣服很寬松,能把留下一節的鍊子都藏在下面。
然後拖着慢悠悠的步子被獄警圍在中間往外走,幾乎每到一個地方都能看見近乎被炸完的牆壁和地面,讓他莫名想到了自己很會拆家的三個弟弟。
泊有些無奈地晃了晃腦袋甩掉自己控制不住的想法。
他們三個怎麼可能會來這裡,艾斯和薩博雖然性格沖動,但在大事上非常靠譜,有他們看着路飛就絕對不會出事。
泊對自己的弟弟很有信心,堅定認為就是因為推進城管理疏忽所以才會造成囚犯集體越獄造反的情況發生,畢竟他的牢房外面就沒人看守。
這麼一想他愈發覺得海軍不靠譜了,連個犯人都看不住,難怪這些年總有他抓不完的海賊,還覺得路人海賊都長一張臉,原來是回收再利用的。
——臉盲小泊如是想到。
莫名接收到來自重要犯人投來似乎是憐憫目光的獄警:.....?
另一個獄警開始産生自我懷疑:..為什麼我能從他面無表情的臉上看到情緒?.....一定是錯覺。
泊的牢房距離推進城大門的位置非常遠,他們需要走很長一段樓梯才能到達電梯的位置,進入電梯還要等個幾分鐘才能到。
可想而知他們把人藏得有多深。
泊覺得自己有點過于被重視了,在獄警們推開門的瞬間無數道拍攝用的電話蟲齊刷刷地對準他,然後就是接連不斷的閃光和咔嚓聲響。
接手他的海軍甚至派來了一整個小隊,他們把他帶到專門用海樓石制成的房間安置,然後又是長達數小時的路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