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節那日,程府大門前換上嶄新的羊皮燈籠。府内沒有祠堂,程母便将排位請至廳内,領着衆人祭祀拜祖。她捧着新釀的美酒,緩緩倒在地上,口中默念禱詞。
祭祖之後,令姝扶着程朝回房換藥,他身上的傷好了大半,再過不久便能好全。
冬雪皚皚,銀霜遍地。
令姝坐在堂前,膝前擺着炭盆,庭前雪花簌簌飄落,她穿得厚實,絲毫不覺得冷意。
小桃捧來燒好的姜茶,矮桌上放置的水餃散發着蔥香,籠中擺着三種口味的糯米冬至團,用過午食,雪越發大了。
令姝畏寒,縮在房中不肯動彈,程朝取來大氅,将人裹着球形,拉着她走到院中。
鵝毛大雪淋滿了兩人的頭發,令姝眨眨眼,雪簌簌落下。程朝睫毛細長,雪粒凝結,連眨眼都變得困難。
她輕輕笑起來,伸手拂去他眼上的雪粒:“好冷,進去吧。”
他道:“再等等。”
等到兩人被雪淋了滿頭,他擡手指天立誓:“白頭偕老,永不分離。”
令姝牽着人回到房内,拍去兩人身上的雪粒,笑道:“真傻!”
她取來桃符和紅紙,寫上吉利話,再吩咐程朝親自張貼起來。
今日除夕,令姝早早就将府内下人放回去好好過年,小桃等人也被她打發去前院,後院隻剩她和程朝兩人。
她将程朝支使得團團轉,看着他大冬天面上升起薄汗,樂得彎下腰。
“歪了!往左邊一點。”
“太左了!往右一點。”
冰涼的手指鑽進令姝的衣領,她頓時打了個寒顫,整個人縮進程朝懷裡,睜着眼睛瞪着對方。
她擡手抓住一團雪,扯開程朝的衣領,笑嘻嘻的跑開,腳步一時不察,仰頭載在雪地裡。
她今日穿得厚實,圓滾滾跟個球似的,在地上撲騰兩下起不來。
身後傳來清亮的笑聲,令姝被人扯着胳膊來起來,程朝俯身輕輕拍掉她身上沾着的雪粒,語氣揄揶:“這就叫自食惡果。”
令姝咬咬牙,張牙舞爪的撲過去,将他壓在雪地裡,仰頭輕哼:“我讓你看看什麼才是真的惡!”
兩人躺在雪裡嬉鬧,前院爆炸聲音不絕于耳。
令姝的頭發沾染雪粒微濕,程朝将人拉到房内,取來幹淨的帕子細細擦拭。
她看着鏡中散亂的發絲,身後如玉的男人正低頭細心替她拭發。她捧着手爐道:“等會還要去前廳吃團圓飯,你将小桃叫過來替我重新绾發。”
程朝:“不必,我替你绾。”
令姝驚訝回頭,扯動頭上的發絲,她吃痛的捂住腦袋問道:“你還會绾發?”
程朝擡手揉弄緩解她頭皮刺痛處,輕笑道:“經常看小桃替你绾,不是難事。”
良久之後,兩人看着鏡子歪散的發髻靜默,令姝擡手撫了撫将要掉落的珠钗,安慰道:“第一次梳成這樣已經很好了,熟能生巧嘛。”
程朝抿緊雙唇,默不作聲的拆掉發髻,替令姝重新绾了個男子發式,玉簪固定住發髻,一個唇紅齒白的風流公子哥出現。
令姝驚奇的看着鏡中的自己,她第一次梳男子發式,她左右好奇的瞅瞅,心中頗為滿意。
她轉頭亮晶晶的看着程朝,誇贊道:“夫君不僅能做一手好文章,連這手绾發的本事也是厲害極了。”
程朝看着她拍馬屁的模樣,低頭輕輕啄了下她的唇瓣:“少時早起讀書,都是我自己绾發,後來成了習慣,一直未曾假手于人。”
令姝伸手碰住他的臉,輕輕道:“那我學學,以後我來給你绾。”
天色漸暗,兩人攜手朝前院走去,程朝摸摸令姝的冰冷的手,捂到懷中。
按照習俗,守歲宴需通宵夜飲,迎接新年,令姝等人圍在程母房中守歲閑話。
程朝時不時拉着令姝的手來回把玩,弄出些動靜,令姝無奈回頭看了他一眼,示意他安靜些。
小兩口如膠似漆,程母心中高興不已,
佩娘和令姝陪着她叙話,程朝坐在一旁翻看書籍,他似乎是有些困倦,扔開書本,靠在令姝肩上閉目養神。
令姝擡手摸摸他光滑的臉頰,繼續轉頭和程母閑話。暖房夜話,一室靜好。
臨近子時,令姝有些困倦,懶洋洋的支着頭和佩娘玩雙陸棋。她腳冰涼不上熱,冷得有些難捱。
令姝踢掉棉鞋,将腿蜷縮起來,取過一旁的被褥蓋在膝上。自從春日落水後,她就越來越怕冷了,尤其是入了冬,腳跟凍住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