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時間的來回奔波,車隊中的每個人都折騰得面色疲憊。
入城後,身負護送任務的士兵終于可以卸下重擔,拖着疲憊但輕盈的身體,回到闊别日久的小家。
看着正步走出一段距離的士兵突然松懈下來,勾肩搭背遠走的身影,荀定也跟着感覺到難得的輕松。
他含着笑回頭,輕輕拍了拍宋述的肩膀,難得的俏皮讓氣氛一下變得松快。
“走吧,宋統領,這裡你比較熟,帶帶路吧。”荀定上揚的尾音中帶着調侃。
宋述感到一陣酥麻從肩膀傳來,他控制着因為激動而輕微抖動的身體,向前側邁步,帶着荀定穿過連廊,沒走幾步就到了正廳。
原本以為要走一段時間的荀定有些詫異,看來這趙知府不愧于其節儉名聲,和其餘富麗堂皇、一望無際的知府府截然不同。
荀定眼見到了正廳,收斂起神色,整肅衣冠,擡腿邁過門檻。
正廳的格局通達,雖然裝飾并不繁複,但勝在處處整齊肅穆,盡顯大氣,用來接待來訪之客是極為适合的。
趙知府同其長子趙公子早已在正廳等候,看着荀定激動地迎上來。
趙知府神情激動,連聲道:“果然是标标準準的好孩子,你外祖父時常和我聊起你,比他說的還要标緻些。”
“趙伯父,外祖也時常和我說起您,說您器宇軒昂、愛民如子,今日一瞧,倒是比我想象的還要親切。”荀定連忙向趙知府行禮,被趙知府制住,拉到座位上坐下。
“這是你趙忱趙大哥,在府中若有什麼不順心的事,隻管找他。”趙知府哈哈大笑,拉過趙公子向荀定介紹。
“趙大哥。”荀定朝趙忱瞧去,偌大的體格配上極粗的眉毛,倒是個威懾力極強的長相,走在路上瞧上小孩一眼都能把人吓哭,一開口卻是和外貌不符的憨厚。
“嗨,都是一家人,有什麼事盡管來找我,你叫我一聲趙大哥,必不能叫你受什麼委屈。”趙忱渾厚的嗓音和趙知府如出一轍,是個爽朗的性子。
荀定默默觀察着趙忱,越看越覺得是有可能是紫微星的命格,就是這性格太老實憨厚了些,若是成為新主,怕是壓不住下面的臣子。
不過這些都是可以後天培養的,其餘身份威望之類的,像這樣優越的條件可是打着燈籠再難找着了。
荀定暫且壓下心中的思緒,一一回答趙知府的噓寒問暖,一時氛圍其樂融融。
不過荀定沒忘了一直守在他身旁站着的宋述,含笑對趙知府道:“還要多虧了宋統領,不然我哪裡有機會站在這裡同趙世叔講話。”
趙知府有些感慨:“是啊,說起來你們可真是有緣分,當初你讓國公爺特地寫了封舉薦信把他舉薦給我,這小子實在是帶兵的一把好手,天生就是該帶兵打仗的料子,都不用我怎麼提拔,自己靠軍功就爬到了統領的位置,我這兒子都望塵莫及。”
“而且當初宋述一聽是知春城淪陷,一刻不敢耽誤,縱馬就帶兵趕往知春城,我都來不及再多叮囑一句,想來也是感念你的恩德。”
趙知府沒說完的是,當時宋述何止是不敢耽誤,整個人都和瘋了一樣,神色陰沉得吓人,好像恨不得下一秒就移至知春城,連身後的精銳将士都追不上宋述趕馬的速度。
“都是我應當做的,小公子不必挂懷。”原本宋述瞧着荀定望向趙忱的欣賞目光,整個人站在原地牙都要咬碎了,手掌緊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突現。
此時一聽荀定提到他的名字,明顯有為他邀功的意味,一下像烈日逢甘泉,不僅神色和緩,連眉梢的疤痕都偃旗息鼓地溫順下來。
體諒到荀定他們路途奔波,趙知府并未拖着荀定聊上很久,吩咐管家帶荀定他們去往客房修整,轉頭笑呵呵道:“你看我拉着你聊這麼久,路上一定累了吧,快去房間修整一二,那是你伯母特地為你準備的房間,以後住在府上就和在家裡一樣,千萬不要拘謹。”
“多謝伯父伯母挂心。”荀定溫聲應道,隻覺趙知府一家都是熱心腸好相處之人。
“對了,你伯母晚上特地設了家宴,說要為你接風洗塵,”說着,趙知府轉向宋述,“你這小子,也趕緊回房間洗洗風塵,等會帶小公子一起來用餐。”
荀定心下有些詫異,看來趙伯父待宋述極為親厚,不僅住在知府府上,連家宴也不忘帶上宋述。
兩人暫且告辭趙知府和趙忱,在管家的帶領下來到東邊的廂房。
荀定站在門前,看着似乎要和他一同進門的宋述,挑了挑眉:“宋統領這是?”
“我猜你肯定有話要問我,所以自覺就跟上來了,小公子莫要嫌我,”宋述這一番話說的臉不紅心不跳,好像想進人家房間的人不是他似的。
荀定瞥了他一眼,也不戳破他的小心思,轉身推開門,宋述緊跟其後,還不忘把門掩上。
“宋統領……”荀定終于松快地坐在椅凳上,看着宋述木楞站在原地。
“恪之,”宋述難得打斷荀定的話,臉漲得通紅,卻仍不折不撓地重複,“小公子喊我恪之便好。”
“恪之,”荀定重複着宋述的話,看着宋述一瞬間的無所适從,有些不忍心再逗他,隻從善如流地改口,“恪之,倒是很配你。”
“說說吧,我有什麼話想問你。”荀定示意宋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