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逸走到窗邊,伸手,動作輕緩地拉上了厚實的窗簾,室内光線瞬間暗了下來,隻剩下一片靜谧的昏暗。一線頑固的光從窗簾縫隙執着地擠進來,精準地落在他挺直的鼻梁和線條清晰分明的下颌線上,勾勒出利落而深邃的輪廓。伊然透過睫毛的縫隙,偷偷看着那道光,心裡忽然不受控制地冒出一個柔軟而溫暖的念頭——秦逸,晴天的詩意,為自己帶來陽光的人。
房間徹底安靜,隻剩下他低頭翻動書頁的細微聲響。
而她,被他獨有的氣息和這份突如其來的、帶着霸道意味的溫柔緊緊包裹着,帶着滿心的悸動、羞赧與無法言喻的安甯,幾乎是在沾到枕頭的瞬間,就沉沉睡去——
夢裡,陽光正好,微風不燥,空氣是甜的,而他清隽的容顔,近在咫尺。
——
不知過了多久,伊然從深沉而滿足的睡眠中緩緩睜開眼。室内一片安靜的昏暗,隻有窗簾縫隙透進來的微光,在天花闆上投下模糊的光影。她眨了眨惺忪的睡眼,意識還有些混沌不清,迷茫地看向床頭的鬧鐘——指針赫然指向下午四點十五分!
“糟了!” 她猛地坐起來,心髒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像漏跳了一拍。腳剛沾地,目光就急切地、帶着一絲慌亂地投向書桌的方向——秦逸還坐在那裡,背影挺拔如松,在斜陽的光暈中顯得格外沉穩,他正安靜地、專注地翻閱着一本厚厚的資料書,整個人仿佛定格成了一幅名為“專注”的畫卷。
“你怎麼沒叫我!” 伊然小跑回書桌前坐下,聲音帶着剛醒的沙啞,語氣懊惱又帶着點不易察覺的委屈。
秦逸轉過頭,目光落在她睡眼惺忪、發絲微亂、臉頰還帶着睡痕的模樣上,眼底極快地掠過一絲清淺的笑意:“你睡得很沉,我不太忍心叫醒你。像一隻……小豬。”
“啊?!你居然說我像豬!” 伊然臉頰“唰”地一下燒得更厲害了。
“但很可愛。” 秦逸目光在她泛紅的臉頰上坦然停留了一瞬,語氣淡淡地、卻清晰無比地補了一句。那聲音不高,卻像一顆精準投擲的小石子,不偏不倚地砸中了她心底最柔軟的地方,激起圈圈漣漪。
她正想鼓起腮幫子,找句什麼話來反駁,注意力卻被自己攤開的作業本吸引了——上面不知何時,被貼了好幾張顔色各異的便利貼。湊近一看,上面用他清隽有力的字迹,工整地标注着重點、解題思路、甚至易錯點。
伊然怔住了。指尖輕輕拂過那些便利貼,上面似乎還殘留着他書寫時的專注。一股難以言喻的熱流緩緩淌過心間,暖得讓她鼻尖微微發酸。
“你……” 她猛地擡頭,聲音有些哽咽,像被什麼堵住了喉嚨,眼裡寫滿了說不出口的震驚、感動和一種複雜的情緒。
“你睡得傻乎乎的,” 秦逸卻若無其事地轉着筆,目光重新落回書上,語氣依舊平淡得近乎随意,“我就幫你圈一下要點,不然你肯定來不及寫完。”
“我有那麼笨嗎……” 伊然小聲嘟囔,聲音卻不由自主地軟了下來。她低下頭,一頁頁翻看着那些被他細緻标記過的作業,心裡那股暖流,像緩慢漲潮的溫泉,将她整個人溫柔地包裹起來。
“謝謝你啊……” 她過了好一會兒,才用極低的聲音說,語氣裡是無法掩飾的真誠感激。
“嗯。” 秦逸隻是輕輕應了一聲,沒有再多言,仿佛那不過是舉手之勞。
——
天色漸暗,窗外華燈初上。房間裡,暖黃的台燈光線柔和。兩人安靜地一個鑽研難題,一個奮筆疾書,偶爾有紙張翻動的輕響,在靜谧的空氣中顯得格外清晰,卻也構成了此刻獨特的、令人心安的旋律。
終于,寫完最後一題,伊然如釋重負地長長伸了個懶腰,發出一聲滿足的喟歎,“啊——終于寫完了!好想給自己放煙花慶祝一下。”
“還有什麼沒做?” 秦逸頭也不擡地問,聲音平靜無波。
“還有文言文要背……不過今晚不背了,精神損耗太大。” 她打了個哈欠,慵懶地靠在椅背上,像隻曬足了太陽的貓。
椅子随之後仰幅度有些大,她身體猛地一歪,重心失衡,口中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眼看就要向後倒去!
電光石火間!秦逸反應快得驚人,幾乎是在她驚呼的同時,猛地側身伸手,一手快準狠地按住傾斜的椅背,另一隻手則條件反射般、無比精準而穩固地托住了她的後腰!
他的手掌,隔着薄薄的T恤布料,滾燙地、嚴絲合縫地貼合在她腰際。那掌心傳來的力量和溫度,瞬間将她從失重的恐慌中穩穩拉住。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按下了暫停鍵。
空氣凝固,靜得能聽見彼此有些紊亂的呼吸,她聽見他喉結滾動的輕響,混着自己劇烈的心跳,在靜谧的房間裡震耳欲聾。他的食指關節抵在她後腰的蝴蝶骨下方,那是生物課學過的“脊神經起點”——此刻,所有神經都在叫嚣着同一個名字:秦逸,秦逸,秦逸。
她甚至能感覺到,他的手指在她腰側,因為瞬間的用力而幾不可察地蜷縮了一下,然後,如同觸電般,驟然收回了手。
而她後腰的皮膚上,那灼熱的觸感卻仿佛還停留着,留下一種酥酥麻麻、揮之不去的餘韻。伊然猛地回過神,血液“轟”的一下沖上頭頂,臉頰瞬間紅得像要滴血。
“那我送你回家吧,” 秦逸的聲音打破了這令人心窒的沉默,他微微移開了視線,目光投向窗外深沉的夜色,聲音似乎比平時低沉了那麼一絲,略顯喑啞,“你回家早點休息,明天好好背書。” 語氣努力恢複了平時的溫和自然。
“好啊!累死了!” 伊然幾乎是立刻應聲,聲音卻因為未平複的心跳而有點發飄,她順勢繼續伸着懶腰,試圖掩飾快要燒起來的臉頰和内心的慌亂。她慢慢站起,活動着有些僵硬的身體。
兩人在一種難以言喻的微妙氣氛中,默默收拾好東西,下樓。夜色已濃,天空是深邃的藏藍色,點綴着稀疏卻格外明亮的星子。晚風帶着初夏夜晚特有的清爽涼意,溫柔地吹拂着臉頰,似乎也悄悄吹散了空氣中殘留的那一絲令人心跳加速的暧昧。
——
走到小區門口,秦逸習慣性地伸手準備攔車,伊然卻突然鼓起勇氣,伸出手指,輕輕地、試探性地扯了扯他的衣角。
“别打車好不好?” 她微微仰起臉看他,路燈昏黃的光線在她清澈的眼眸中跳躍,映出點點碎金般的光芒,“我們散步回去吧?今天坐太久了,我想走走。”
聲音輕輕的,軟軟的,帶着一點不易察覺的撒嬌。
秦逸低頭看她一眼,目光在她亮晶晶的、帶着懇求和某種期待的眼睛上停留了兩秒。最終,他眼底掠過一抹幾不可見的、無奈又帶着點難以言說的縱容的極淺笑意。他什麼都沒說,隻是默默地接過她肩上的書包,動作自然地挎在自己肩上。
“走吧。” 他說,聲音在靜谧的夜色中,似乎也染上了一點不易察覺的溫柔。
他們并肩走在安靜的夜色裡。路燈将兩人的影子拉得老長老長,時而平行,時而短暫地交疊融合,像兩個悠閑的夜遊者,步伐不緊不慢。這條平日熟悉的街道,今晚似乎也因身邊的人而變得格外溫柔漫長。
秦逸始終走在她左側,用自己的身體将她和偶爾駛過的車輛隔開。這個近乎下意識的保護姿态,讓她心裡某個柔軟的角落,暖暖的。晚風吹起她的發絲,拂過臉頰。她擡手将頭發捋到耳後,餘光卻不由自主地瞥向身側的他——路燈勾勒出他沉靜而線條清晰的側臉。
她看得有些出神,嘴角不自覺彎起一個輕快的弧度。
仿佛是心有靈犀,他也恰在此時轉過頭來,目光精準地捕捉到了她未來得及收回的視線。兩人的目光,毫無預兆地在空中撞個正着。
彼此都微微一愣。
空氣仿佛凝滞了一秒,隻剩下夜風的低語和彼此加速的心跳。
“你看我幹嘛?” 伊然率先打破沉默,像被抓包的小孩,有些慌亂地移開了目光,試圖掩飾臉頰的熱意,嘴角卻忍不住上揚。
“你先看我的。” 秦逸聲音很淡,聽不出波瀾,卻帶着了然。
她忍不住低頭“噗嗤”笑出來,小聲咕哝,聲音輕得像羽毛拂過心尖:“你不看我,怎麼知道我在看你呀……” 像是不服氣,又更像是撒嬌。
他沒再說話,隻是唇角那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在夜色和燈光的映襯下,似乎更清晰了一些。
他們就這樣一路無言,慢慢走着。氣氛卻輕松自在,一種無需言語的默契在兩人間靜靜流淌。
細碎的星光穿過路旁高大梧桐樹的枝葉,在他們腳下的水泥路上灑下斑駁跳躍的光影,也悄悄鋪滿了她心底那些像星星一樣,越積越多的秘密心事。
她偷偷想——
今天的感覺,真好。像心裡積郁的烏雲,突然被他帶來了整片的晴朗。
如果可以,真想向他借一整天的晴朗,永遠不要歸還。
也許明天,當太陽再次升起時,又是另一個嶄新的、充滿期待的開始了。
——
伊然日記小結:
2005-05-06
光偷偷在你睫毛上
寫了首十四行詩——
而我的夢境從此
有了具體的經緯度:
北緯你的名字,
東經我的心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