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突然爆出驚呼。賣炭翁的老黃牛不知何時掙脫缰繩,馱着冒青煙的炭簍直沖過來。沈清歡趁機掀翻湯鍋,滾水潑在青石闆融了薄冰,沖得那扇毒豬肉滑向河面。疤臉漢子揮鞭欲攔,卻被謝雲舟"不慎"掉落的算籌絆住馬腿。
"好鮮的菌湯!"謝雲舟捧着豁口青瓷碗驚歎,仿佛眼前不是人仰馬翻的鬧劇,"沈掌櫃這湯裡加了紅菇,可是能解丹砂之毒?"
沈清歡的竹勺停在半空。她今晨确在碼頭市集換了紅菇,本是為解陳米之毒,未料被他一語道破。擡眼望去,謝雲舟的算籌正插在馬糞裡,浸透的檀木紋理竟與父親那柄舊算盤如出一轍。
未時三刻,沈清歡數着陶罐裡的銅錢,忽然發現三枚邊緣帶齒的官鑄錢。對着日頭細看,錢孔處隐約可見"漕"字暗紋——這是掌管漕運的官員特制的信錢,與謝雲舟昨日留的銅錢形制相同。
"姑娘這攤子,明日怕是擺不得了。"更夫老趙借着添柴湊近低語,他掌心的火鐮刻着糧行印記,"西市三條街的食鋪,昨夜都收到青龍幫的帖子。"
沈清歡撥弄着竈膛餘燼,忽然輕笑:"老伯可知朱雀橋的薄冰何時化盡?"她将火鉗指向橋墩裂縫,"待冰層裂到第七道紋,自有破局之法。"
暮色染紅汴河時,沈清歡在橋洞下發現個昏厥的老翁。老人懷中的食盒翻倒,半塊荷花酥滾落在地——酥皮上的紅印,正是揚州沈府舊用的花押。她掰開老人下颚灌入紅菇湯時,瞥見他袖口沾着的赤色麥粉,與三日前火場殘留的毒物一模一樣。
打更聲傳來時,謝雲舟正在茶樓擦拭算籌。侍衛呈上片染血的荷葉,上面粘着粒赤箭麥:"沈姑娘救的人,是蘇記糧行失蹤的賬房先生。"
"看來有人等不及要清賬了。"謝雲舟将麥粒投入茶湯,看着它在水波中旋出詭異的螺紋。窗外糧行二樓,蘇景明的黑犀皮手套正拂過窗棂,像毒蛇蛻下的舊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