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歡的竹篙點破運河晨霧時,船娘阿蘅的藍布頭巾正往下滴水。那方粗布浸過三遍鹵汁,邊角繡着的歪斜荷花遇濕舒展,露出花蕊處針腳細密的北鬥紋——這是沈清歡教她們的暗号,七顆星子指向七個漕運哨卡。
"小娘子要的鮮蝦,都養在活水艙。"阿蘅掀開船闆,蝦群在硝石寒水中驚跳,"今晨過青龍潭時,水草纏住個怪東西。"她染着魚腥的手指從艙底撈出個鐵匣,匣面赤鐵礦砂正簌簌剝落。
沈清歡的銀簪撬開鏽蝕的鎖扣,泛潮的賬本裡爬出隻毒蛛。她将賬頁浸入蝦簍,水紋漫過"天聖六年"的字樣:"阿蘅姐可記得,那年徐禦廚案發時,運河封了半月?"
船尾突然傳來槳橹相擊的暗号。阿蘅抓起漁網撒向水面,網中銀鱗亂跳間,三艘糧船正破霧而來。她扯動網繩打出繩結,上遊頓時響起船娘們此起彼伏的漁歌——這是她們約定的示警調。
"蘇記的船吃水淺了三寸。"沈清歡指尖劃過船幫青苔,"本該載糧的貨艙,裝的怕是生鐵。"她突然掀翻蝦簍,受驚的蝦群躍上糧船甲闆,觸到桐油的蝦須瞬間蜷曲發黑。
林婉兒的琵琶聲從蘆蕩中飄來,彈的是《采菱曲》,卻把調子落在每艘可疑船隻的方位。謝雲舟的貨船适時橫在航道,船頭新漆的"沈"字還沾着晨露:"諸位掌櫃驗驗貨?這船腌菜壇子,裝的可是正經官鹽。"
午時三刻,二十個船娘聚在蘆葦蕩。她們帶來的"鮮貨"在船闆上堆成小山:阿蕪的菱角裡塞着漠北密信,七娘鳜魚腹中藏着私鹽賬冊,最年長的趙嬷嬷甚至從發髻裡取出半枚虎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