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雲舟的馬車從巷口斜插而出,車簾掀起半角:"上東牆!"
沈清歡踩着廢棄馬槽躍上牆頭,瓦片在靴底碎裂的脆響裡,忽見糧草官引弓搭箭。她本能地側身翻滾,箭矢擦着耳畔釘入槐樹,箭尾綁着的油紙包裂開,赤色毒砂簌簌飄散。
"閉氣!"謝雲舟甩出浸濕的帕子。
毒砂沾濕的瞬間,沈清歡已翻進馬車。林婉兒猛扯缰繩,老馬吃痛狂奔,車轅在青石闆上刮出串火星。追兵的火把彙成流動的星河,漸漸被曲折的巷陌吞沒。
五更時分,三人蜷縮在城南破廟的神龛後。沈清歡就着漏進的月光審視銅符,忽然用發簪撬開蓮花紋飾——夾層裡掉出卷泛黃的賬目,徐禦廚的筆迹力透紙背:"景明三年冬,潼關軍糧黴變九成,戶部批紅'戰損'。"
"當年押糧官叫陳炳忠。"謝雲舟咳着展開潼關志,"七年前暴斃,說是失足墜馬。"
沈清歡指尖撫過"陳炳忠"三字,忽然想起糧草官腰間那串鑰匙。最末那把的倒鈎樣式,與父親遺物箱中缺損的鑰匙拓印嚴絲合扣。
"他沒死。"她将銅符按在賬冊缺口,"陳炳忠就是如今的糧草官,蘇景明替他換了身份。"
破廟窗棂忽然震顫。林婉兒抄起琵琶橫擋,三支弩箭釘入神像眉心。追兵的火把光透過窗紙,将殘破的帷幔映得如血幡搖曳。
"從後殿走!"謝雲舟掀翻香案,陳年的香灰騰起遮眼迷霧。
沈清歡撞開朽爛的闆門,卻見馬廄方向火光沖天——他們的老馬正引頸長嘶,鞍辔上綁着浸油的麻繩。追兵顯然早埋伏在此,要将他們逼入火場。
"上糧車!"她突然拽着二人沖向街邊的運糧騾車。車闆上散落的黴米被踩得咯吱作響,林婉兒揮刀斬斷缰繩的刹那,受驚的騾子拖着空車撞向追兵。
糧草官的獰笑穿透喧嚣:"放箭!不留活口!"
箭雨傾瀉而下。沈清歡縮在車闆下,聽着箭矢釘入木闆的悶響,忽然摸到車轅夾層的油紙包——是混着赤箭麥的毒砂,與甕城那夜如出一轍。
"抓穩!"她扯開油紙包揚向追兵,毒砂借着北風撲向火把。爆燃的赤焰瞬間吞沒半條街,哀嚎聲裡混着皮肉焦糊的氣味。
馬車沖過燃火的街口時,沈清歡回頭望去。糧草官的金絲軟甲在火海中泛着妖異的流光,他正瘋狂拍打衣擺的火苗,腰間那串鑰匙在烈焰中逐漸扭曲變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