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析完利弊,伊西多爾就完全舍棄親自送鐘章回家的想法,僅僅是稍微挪後幾天自己的計劃。
他當然很想去看看雄父最後一個項目的誕生地,去親眼看看雄父病榻纏綿時還努力破解的語言發源自哪裡。
可他不炸那個傻卵政府大廈,不炸那個傻卵基因庫,不炸那個傻卵軍部基地,不炸雄蟲協會那群吊東西,不炸那群上門對着他雄父說風涼話的家夥,心裡是不會舒服的。
所有謀害他家族的狗畜生,全部都得精準地挨一遍炸。
這是,他,伊西多爾自己的事情。
與其他種族沒有關系,與其他生物,與鐘章統統沒有關系。
“你。”伊西多爾闆起臉,一改之前的風格,嚴肅道:“進去。滾。”
正在思考自己道歉力度是不是不夠,是不是要繼續加強的鐘章:?
等一下,這個意思是生氣嗎?可是聽語氣好像不算。
“伊西多爾。我。”
伊西多爾不管鐘章說什麼。他是個很容易心軟的家夥,一旦真的下了決定就犟得可怕。他端起果泥所在的餐盤,用手把小果泥的臉頰肉揪下一小塊,揉搓成個湯圓大的涼粉丸子塞給鐘章。
“拿。”
“啊?等一下。”鐘章頓感不妙。他還沒說什麼,伊西多爾一個響指,四面八方的牆壁一折一折後退,天花闆和地闆收起,原本處于屏幕中的巨大球形太空艙漸漸去,以實物的形态出現在二人面前。
治療艙。食物。磁懸浮盤子。外星衣物。
各種鐘章提起過的東西、沒提起過的東西一個一個往上搬運。伊西多爾單手抱起鐘章,一個翻身跳下艦橋,快步朝着太空艙而去。
越靠近太空艙,鐘章越能發現那巨大的科幻造物是用燭龍艙改造而成的。之前一切親昵又夢幻的泡沫終于被戳破。
這裡是外星世界。
鐘章大叫起來,“伊西多爾。伊西多爾。你先放我下來。我錯了什麼。我們好好說好不好。”
之前他也開過對方的機械造物,但沒有見過伊西多爾這樣的表情。
不。其實比起這種表情,感覺還有更加嚴肅的事情促使伊西多爾放棄自己,選擇另外一件更加重要的事情。
鐘章還要繼續說點什麼。一陣頭暈目眩,他被塞到太空艙中,隻看見伊西多爾關上艙門的冷酷身形。
“伊西多爾。”
鐘章不明白自己做錯了什麼。明明他提前問過伊西多爾可不可以拆那個機器人,也得到了肯定的答複。
為什麼自己拆完後完好的裝進去,伊西多爾反而變了一副嘴臉?
“伊西多爾。”鐘章沖到關閉的艙門前用力捶打,“伊西多爾。有什麼話我們不能說的?我做了什麼?伊西多爾伊西多爾。”
伊西多爾沒有回答。
艙内,悄然無聲。
鐘章用手去擰門上的門閥,卻發現這東西已經從外部被鎖死。他用肩膀去撞,在門邊試圖分辨哪一個才是開門的設備,屁股下的地面卻已經劇烈運作起來。
整個太空艙開始發動,被遮蓋的舷窗一扇一扇暴露出來。鐘章連滾帶爬貼在舷窗上,用手拍打玻璃,“伊西多爾——伊西多爾——”
為什麼啊?
你至少得讓我死個明白吧。
鐘章渴望地望着自己決定交心的外星朋友,心中的委屈簡直難以言喻。非要形容,他感覺自己就是一隻被擅自撿回家,洗幹淨吃飽飯住上奢華狗窩的迷路小狗,好日子沒過幾天又被主人一腳踹出去繼續流浪。
?
為什麼啊?伊西多爾,你至少得讓我知道我做錯了什麼吧。
窗外,伊西多爾抱着呼呼大睡的果泥,逐漸變成一個小小的黑黑的點。鐘章眯起眼睛試圖看清楚外星朋友最後是什麼表情,“啪”一聲,整個太空艙劇烈顫動下。鐘章被一股力摔飛到天花闆上,頭昏腦漲抓住條安全帶,勉強把自己捆住。
至此,他重新回到了太空。
伊西多爾不要他這個朋友了。
鐘章心中再傷心下,收拾自己的傷春秋悲,開始熟悉整個太空艙。黏在他衣服上的那團小果泥軟趴趴往下掉,沒一會兒變成個餅狀,融入到航空艙的地闆上,激起一片亮起的漣漪。
【您好。東方紅族。】
一陣溫柔的聲音傳來。鐘章猛地轉頭,在他後方,一束室内光組成的類人型存在正在發出聲音。
【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智能模組“阿弗萊希德”的遠程分身。依照您們東方族的語言習慣,您可以稱呼我為“溫先生”。】
光束逐漸穩定。鐘章瞪大眼睛,看着那光束中出現的“人”。某一瞬間,他覺得這是小果泥長大之後應該有的形象:白發、背後垂落這蝶類的雙翅。可他再仔細看看,又覺得小果泥那個胖崽絕對不可能長得如此美。
“溫先生。”鐘章拘束地打招呼,“你好。”
【你好。】溫先生微笑着,回答道:【接下來一段旅程,我将遵循主控制的指令,為您規劃一條回家路。如遇到任何技術問題,都請呼叫我。現在,請您查收我為您規劃的路程。】
十分鐘後。
鐘章看着自己手中這一份需要穿過太空墳場、輻射帶、行星環,最後在一個名為“戴遺蘇亞”引力洞前進行存活率僅有30%的空間跳躍的路程方案,打出一個大大的問号。
他真的能活着回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