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暈完了，用那種可憐兮兮的眼神巴巴望着，門棱的冷燈落在它的仿人瞳孔裡，映出汪汪一片水，渾身破爛又濕哒哒，像一條流浪狗。巴巴望着他，等他喂飯。

不喂就要餓死了。

許多問它：“會吃飯嗎？”

機器人懵懵懂懂點了點頭。

那挺好，以後他能把想吃的餃子全部買下，吃不完可以喂它吃，不用每次糾結了。他可以這份餃子吃兩個，那份餃子吃兩個。

爽。

許多開了門，還沒說讓它進來，機器人急急從緩緩打開的一條門縫擠進來，擠到許多身邊，緊緊貼着他。

隔着濕漉漉的衣服，它悄悄勾了勾他的手指，眼裡的水光登時變成星光燦爛的笑意。

在許多感受到之前，它将打包盒勾了過來，“幫、幫……拿……”

它的聲帶受損了，發出的聲音沙啞漏風。

許多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爛成這樣，維修費……

天塌了……

大概是機器人感受到他想退貨的心思，另一隻手抓着他散落出來的襯衣衣擺，緊緊拽住，亦步亦趨跟在他身後。他走一步，它走一步，一步的距離将将是它的腳尖貼在他的腳後跟。許多偶爾回頭差點撞在它的額頭上。

唉，算了……

可以自己修，零件什麼的在公司裡拿低價。

許多從來沒這麼慶幸過自己在機器設計廠上班。在機器人發展末期的時代，還進機器廠，也挺有意思的。

開門的時候，許多忽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你是家政機器人吧？”

他打量它的視線充滿了緊張。

機器人頓了一下，輕輕點了個頭。點得太輕了，要不是許多一直盯着它，都看不出它點了頭。

許多松了口氣，所有機器人的最初程序都設定了禁止謊言，任何謊言。

“進來吧。餃子應該坨了，先放在那，我去洗個澡出來煎一煎，你随便找地休息。”

他推開門，踩下鞋子，扔掉濕透的襪子，一邊解襯衣紐扣，一邊往裡面走。

機器人站在門口，怔怔望着這個房子。

房子不大，充滿着那個人的生活氣息。沙發上有亂丢的外套和領帶，門口有穿過沒規整的鞋和他剛脫下的襪子，地上溢了一圈水。垃圾沒有處理，廚房的碗筷擺在台面上沒有放進清洗箱。

桌上的綠植幹涸了很久沒有澆水……

浴室水聲嘩啦。

機器人取下身上滴水的外套，大步走進屋裡。它給植物澆了水，将沙發的衣服收進洗衣桶，碗筷放進清洗箱，然後站在廚房裡，對着搜索出來的煎餃陷入沉思。

幾分鐘後，它擰開火，倒油，下餃子。餃子一個挨一個，像搜索出來的圖片那樣，可愛又乖巧地擺在一起。

熱水從頭頂淋下，許沉洗得正舒服，外面“嘭”地一聲，什麼東西炸了。

他愣了一下，有點沒反應過來，以為是誰家的東西掉了。緊接着，一陣噼裡啪啦叮哩當啷，聽這動靜好像就在浴室外，好像是從他家廚房傳來的……

許多慌忙沖出去，就見開放式廚房起了一片火，那個破爛的機器人正手忙腳亂地滅火，又是放水又是用盆蓋火。

許多連忙啟動滅火程序。廚房降下一片白色霧氣，迅速蓋滅火。

廚房牆壁、竈台、鍋盆、清洗箱……一片焦黑。

“你……到底做了什麼……？”

機器人怯怯不安地磨蹭着腳趾，垂着頭，懦懦：“煎、煎、餃子……”喉嚨太破，漏得話都說不清了。

許多盯着那口炸穿洞的鍋，深深皺眉，“你真的是家政機器人？”

随着他的話，對面的機器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往自己的肚子裡灌了一條水線，下一秒，機器人的身體“滋啦”兩聲，肚子串起一朵火花，像放煙花一樣“嘭”地炸了，然後焦煙冒起——機器人抽搐兩下，燒短路死機了。

許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