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多請了三天假,和錢來膩在家裡。誰都不離開誰的視線,洗澡也要開着一條門縫,讓錢來站在門外等。
“要不我進去等,幫你脫褲子?”錢來抱着手臂倚在門框,聽裡面水聲嘩嘩。
下一秒,“嗙”地一聲,門在手邊砸上了。
錢來嘿笑兩聲,眉頭卻緊緊蹙起來。
“真的沒商量?”
它問密碼的事情。
許多以為它說進來的事情。别扭半響,呐呐:“那你……進來吧……門……沒鎖……”
錢來怔住,然後推門進去。
那人往浴缸裡沉了沉,水蕩在下巴處,白色泡沫貼着他的臉湧動。他怯怯地看着它,那雙眼睛含情脈脈,水一樣暈開。
他坐在裡面,就像一朵雨後含苞待放的海棠花。要多美有多美,美得人不敢觸碰。
這麼美好的可愛的人,就算它被拆得七零八落,也不願意他傷一厘一毫,更不願意他死在這裡。
手探進浴缸,水裡的人縮了縮,小聲說:“我脫了……褲子……”
所以不用你幫忙脫了。
錢來聽笑了,擡腳就踩進水裡。滿缸的水和泡泡翻滾着湧到地上。它在浴缸裡坐下來,纏住他的腿,厚顔無恥地說:“那我幫你洗澡。”
許多往後躲。浴缸隻有那麼小一點。錢來擠進來後,整個浴缸就滿了,無處可躲。他想挪一下腳都挪不動,被它壓着。
“不、要……”
他把身體縮起來,小袋鼠一樣露着一顆羞答答的頭。
“臉紅成這樣?”錢來輕佻地勾勾他的下巴,“想什麼壞事呢?”
“刷”地一下,臉更紅了。他垂下頭,虛心地擡手推它,“你出去。”
那手軟綿綿的,滑溜溜的,像沒吃飯似的,推到它身上,它隻感到了泡泡柔軟觸感,還有他指尖的溫熱。
它眯起眼,整個身體朝他傾過去,“我出去了,誰幫你搓後背?”一把摟住他,将他往懷裡帶。
面朝面,許多整個人撲進它的懷裡,嘴唇撞在它的胸口。他一下子就想起來錢來親在他胸口的嘴,是那麼潮濕。登時掙紮起來,“不……”
指尖滑過他的後背,撫在腰窩,帶起一陣顫栗。
“不……”
許多拱着身體推它。推得水花四濺,白泡泡滿天飛,糊了錢來的眼,幾乎看不見他可愛的肩胛骨,漂亮的背脊線,和那圓潤的小腰窩。
“怎麼這麼不聽話?”錢來擡起手往他屁股上打了兩下。真的打了兩下,像打小孩似的。
許多驚呆了。
呆在它懷裡,然後,後背被搓了一把——它一點一點,細細地給他搓後背,有點用力地那種搓。
搓得許多有點兒疼,“嘶”了一聲,弓起背,鑽進它懷裡,抱住它的胳膊:“痛……”
就那麼輕輕一搓,他的後背起了一片绯紅,像打翻了胭脂,看得錢來喉間發緊。
那人還一無所知地往它懷裡拱,它按住他,讓他别動。他不聽,嘟囔着:“不要搓了,痛……”
聲音軟軟的,按住它的手,擡起一雙水淋淋的眼睛控訴它,“你沒搓過,不知道。”
“我沒搓過,但我……”
它将人往腰間一摁,抱住他绯紅的背脊,匐了上去。
“——我舔過。”
張嘴就舔。
他們像兩張彎弓,頭尾交融,互扣在窄窄的浴缸裡。
……
三天假期過得很快,許多不情不願地從床上爬起來,被套上衣服,抱去廁所刷牙。
洗完臉,人也清醒了。他摟着錢來的脖子,有點撒嬌的意味,“你跟我去公司嘛。”
錢來擦掉他臉上的水珠,抱他去餐桌前,讓他坐在闆凳上。它要去拿粥,他伸腿勾住它的腿,手拉着它的手,不要它走。
“乖。”
摸摸他的頭,像哄小孩那樣。
“一會兒就回來。”
許多還是不放,隻把它看着,仿佛下一秒它就會消失一樣。
錢來無奈,又将他抱起來,摟着去廚房裡将粥端出來,坐在椅子裡,把他圈在懷裡,一點一點喂着粥。
“我也要去診所,還有一點活沒做完。”錢來說,“下午三點,我準時去接你,好不好?”
許多沒說話,沉默地喝粥。喝完了,他才點點頭,“一定要來。”從錢來腿上下來,徑直去拿午餐,帶上外套。
“我送你去。”錢來連忙取下圍裙,來不及收拾碗,開門陪他出去。
今天的電梯格外慢,遲遲不下來,好像憑空生出一隻手拽住了它。
等了差不多有五分鐘,電梯才下來。他們乘電梯下樓,錢來牽着他的手,他們走出小區,過紅綠燈,穿過公園小徑,路過花壇,過馬路,從噴泉旁繞到公司門口。
“去吧。”錢來捋捋他被風吹亂的頭發,“等我來接你。”
話音未落,溫潤的唇貼到它唇邊。在來往上班的人群裡,他将它吻着。
周圍人都在竊竊私語。
許多什麼也聽不見,輕輕吻着它。錢來忙擡起手,用睡衣的袖子将他遮住。
“你……”
“我不怕。”唇抵着唇,他認真又堅定地告訴它,“不管你是家政機器人,還是什麼類型的機器,在外面是叫錢來,還是叫小白,我……”
他隔了好幾秒,在中間加兩個字——
“都很喜歡你。”
“我才沒有那麼難聽的名字!”錢來捧住他的臉,兇狠地吻他。
吻得許多氣喘籲籲,幾近站不穩,整個人被錢來摟着挂在身上,兩人才堪堪松開口去。
“許、許、許……老師……?”
許多在錢來懷裡回頭,陶樂站在三米外,不可置信地瞪大瞳孔,“你、你、你……許老師你女朋友原來……”視線不斷在錢來身上打量來去,一臉“見了鬼”的震驚。
“啊……”許多站起身,悄悄退出錢來的懷抱,對陶樂點點頭,“嗯啊是……”
“是什麼?”身後的聲音含了冰,許多不敢回頭。
陶樂嘴巴飛快:“卧槽,許老師女朋友真的是你啊!何修說我還不信!”
“女、朋、友……?”幾近咬牙切齒。
許多連忙帶着陶樂跑了。
盯着他那倉皇而逃的可愛背影,本來有點生氣的,竟一下子笑了——太可愛了,它喜歡的人類。
【為什麼我是女朋友,不是男朋友?】
它給許多發消息。
電梯裡,許多偷偷掃了一眼,快速掐滅屏幕,生怕被别人偷看了去,臉微微紅着,也不敢回。
一出電梯,陶樂就抓着許多問:“許老師,你們你們……就……你們怎麼在一起的……?它是家政機啊……許老師,你們你們……”
太不可思議了。
人類和機器人談戀愛不稀奇,市面上有很多款式的情人機。但和家政機器……簡直是頭一例——家政機器是沒有情感程序的,它們的程序除了日複一複的打掃衛生、做飯就是洗衣服、打掃衛生、做飯。
有些笨的家政機,甚至買完菜,因為修路饒道而找不到回家的路。
人怎麼能和家政機……陶樂一臉糾結,“你們還……”那麼親密的接吻了,在大庭廣衆,公司面前。
“去實驗室。”不等他說完,許多拍拍他的肩膀,“今天教你們做私單。”
他徑直去了辦公室,打開電腦,很快地敲好離職申請,放在郵箱,定時發送。
然後去實驗室看金屬片的鍛造,還差五個小時。
他便拿這幾個小時仔細和他的幾個學生講定制機的要點,手把手教他們怎麼根據抽取來的記憶調整參數。
從未有過的仔細、嚴厲、追求完美。
“這裡有我以前的一些課件,發到你們郵箱,有空可以看看。”他這樣說。
陶樂總有種不詳的預感,“許老師,您這樣子就像臨行前的叮囑,您要走了嗎?”
“準備。”許多不想瞞他們。
幾個學生立刻問:“為什麼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