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影九剛一掙動,蔺懷欽就有所察覺,手中用力将他摁回了懷抱裡。
“小九,”蔺懷欽沒睜眼,話語裡帶着濃重的疲憊,連帶着聲音都很沉,“怎麼了,要起夜嗎?”
完了,吵醒主上了。
影九六神無主,手心一下就出了汗,“……屬下,屬下驚擾主上,罪該萬死,請主上責罰。”
蔺懷欽皺了皺眉,手從腰處往下移,懲罰性的拍了拍他身上唯一有點肉的地方,“大晚上的,鬧什麼呢,好好睡覺。”
那一下,酥麻中帶着疼,疼完後,手掌還依舊留在原地,安撫地揉了揉他。
詭異又陌生的感覺讓影九猛地咬住下唇,整個人僵在原處,動都不敢動。
這麼一鬧,蔺懷欽也跟着清醒不少。
他将幔帳挑開,在微弱燭火下垂眸看他,“怎麼醒了,是哪裡不舒服嗎?”
影九耳後紅成一片,将頭深深地埋下,妄圖掩蓋難堪與羞恥,斷斷續續道:“…屬、屬下想起來,今晚,是、是屬下值夜,屬下應當……”
“沒事,今晚不用值了,他們不會來的。”
見影九不說話,蔺懷欽以為他沒理解,就耐着性子解釋道:“燕淮是父親的人,今日我在你們面前訓斥了他,讓他失了面子。我父親為了立好他的形象,一定會好好安撫燕淮,沒有心思放到我這來,所以小九可以放心休息。”
影九的聲音都快被被子壓得消失不見,“……是。”
見影九行為反常,蔺懷欽這才意識到自己的手還放在他某個部位上,手下又故意捏了捏,果不其然,影九渾身一顫,像鹌鹑一樣,幾乎要把自己的頭埋到膝蓋去。
不就是拍了一下他的屁股麼,至于羞成這個樣子嘛。
“小九,臉皮這麼薄的話,以後有的是你哭的時候。”
影九不知道說什麼,應什麼,隻是憑本能想躲開身後那隻手,可往前又是蔺懷欽散着熱度的身軀,他逃無可逃,混亂地應着蔺懷欽的話,“……屬下遵命。”
這種已讀亂回的行為無異于自投羅網,蔺懷欽實在是沒忍住,笑出了聲。
“好了,不逗你了,”蔺懷欽收回那隻手,重新将影九裹在被子裡,安撫着他,“明天陪我去看看房子。”
“……是?”
明顯上揚的尾音讓蔺懷欽的嘴角一并牽起,把人又往自己懷裡帶了帶,“這麼不可置信怎麼不問問我為什麼?”
影衛隻能遵命,無權過問主人的任何決定,影九垂眸,“…屬下不敢。”
蔺懷欽揉了揉他的腦袋,附身在他耳邊,輕聲細語,“父親回來了,我當然得把這個主殿讓給他,若我一直占據着這裡,反倒會引起很多不必要的沖突。”
影九有些着急,“可是……”
“沒關系,小九,我不會覺得委屈,還是小九怕我搬離了這個主殿後,我的權勢少了,不能給你們更好的照顧?”
影九連忙搖頭,一張臉白白的,“屬下絕沒有那樣的心思,請主上明鑒!”
對于影衛來說,從擇主的那一日起,人生就已經成了定局。
若是運氣好,擁有一個好的主上,那是凄惶命運裡唯一的慰藉,自然要以命相抵,若是運氣不好,不被主上善待,也得事事為主,直到死亡或被舍棄。
“我知道的。我知道小九的忠心,是我自己有些擔心罷了。”
“所以,我才想着,明天我們在宗門裡找找,找個不大不小的院子,讓你和影六影七也一起搬進來,别再住在原來地方了,那地方可住不得。”
“……影六和影七,也過去住嗎?”
“是的,多一些人住一塊陪你說話,也熱鬧些。”
影九神色怔怔,感覺到蔺懷欽溫熱的指尖撫過他的臉頰。
“現在好好休息,明天才有精神陪我,好嗎?”
“……是。”
溫熱的氣息拂過自己額頭,一觸即分,“那麼,小九晚安,好夢。”
重新暗下的視野中,影九聽着蔺懷欽近在咫尺的心跳,再沒能合眼。
主上說,要給自己找個新家,還要把他們也一起帶到新家去。
主上還說,以後。
耳畔的呼吸沉穩又讓人安心,影九猶豫了很久,才很慢很慢地伸出手,捏住了蔺懷欽的衣角。
不知怎的,眼眶莫名濕潤。
原本,他是不敢肖想以後的,這個詞對他來說,太陌生,太殘忍,光是在當下的苟延殘喘,已經耗費了他所有的力氣。
可今晚,當這個詞輕而易舉地從主上嘴裡說出來時,卻變成了撲面送暖的風,讓他不自覺的有了期待,也讓他不自覺地沉淪。
以後——
影九聽到了自己湍急的心跳——
是他與主上的以後。
翌日,蔺懷欽睜眼時,就看到影九身着單衣跪在床下,見他醒來,就垂下了目光,“…給主上請安,主上可要屬下服侍您起身?”
蔺懷欽瞥了一眼窗外,面露不悅。
“在這跪了多久了?”
“回主上,屬下是寅時起的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