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就相當于淩晨三到五點,可瞧外頭的日光,都差不多八點了。
蔺懷欽撐着床沿,話語裡含着明顯的怒意,“你還挺有本事,我都把你抱着這麼緊了,你都有本事掙脫,還穿的這麼單薄跪在這裡這麼久。”
影九身子一僵,連連請罪,“……屬下有罪,請主上責罰。”
蔺懷欽磨了磨後槽牙,在這個榆木腦袋上敲了一下,問:“錯哪了?”
“屬下不應該跪在這裡,驚擾主上好眠,應當在屋外跪候。”
“行啊,喜歡在雪地裡跪着,那你出去吧。”
沒想到影九幹脆地應了是,直起身子就要膝行出去。
蔺懷欽被生生氣笑了。
他一把推開身上的被子,長臂攬過他的腰間,将人拽上了床。
跪了許久的膝蓋因驟然起身傳來刺痛,影九一下沒控制好力度,一頭撞在了蔺懷欽的懷裡。
“屬下有罪——”
見影九又着急忙慌地請罪,蔺懷欽捏起他的下巴,沉下臉色唬他,“從現在開始,我要是再聽到你一句話,我就把你的褲子扒了,再收拾你一頓。”
效果立竿見影。
一直到蔺懷欽下床洗漱再回來,影九都沒發出一點聲響,隻是束手束腳地坐着,整個人陷在幔帳的陰影裡,露出瘦削白淨的側臉。
蔺懷欽站在床邊,看着跟影九一樣蔫蔫的頭發,揚了揚下巴,“褲腿拉高。”
影九很快照做。
慘不忍睹的膝蓋讓蔺懷欽剛下去了一點的火氣又冒了上來。
影九瘦,髌骨凸起,每每下跪時都要承受比别人多兩分的疼痛,方才跪了這麼幾個小時,膝蓋附近早就發青發紫,腫脹不堪。
光是看着,都能感覺到撲面而來的疼痛。
蔺懷欽心裡發疼,渾身彌漫着壓抑與沉冷,影九害怕,忍不住往後縮了縮。
蔺懷欽一把握住他的腳踝,膝蓋頂開他的雙腿,擡眼看他,“動什麼?”
壓迫性極強的動作與話語讓影九立刻白了臉,他張了張嘴,想起方才的命令,又無聲地抿住了唇,垂下一雙濕潤的眼睛。
憐惜與愠怒在心頭交織,到底是見不得影九這般畏首畏尾的樣子,蔺懷欽按捺了好一會兒,将手中的冷帕子敷在了他的膝蓋上,聲音終于軟了下來。
“罷了,怪我,是我沒跟你說清楚不需要跟我請安這件事,這是最後一次,下不為例,好嗎?”
影九的話語裡滿是失落,“…以後屬下不用給主上請安了嗎?”
“要,但不是你用的這種方式。”
影九一下就擡起了頭。
“你應當在我的懷裡醒來,然後親我一口,再說主上早安。”
擔心影九沒有理解自己的意思,蔺懷欽想了想,說:“現在補一個。”
影九哪裡敢親蔺懷欽,被這個命令驚得他魂不守舍。可命令在前他不得不遵,猶豫了許久,才小心翼翼地托着他的一小塊衣角,怯怯地湊近了唇邊,“主上早安。”
那雙眼睛濕漉漉的,望着自己時虔誠又專注。
蔺懷欽心頭一跳。
這小影衛,真的很會拿捏自己。
“嗯,小九很聰明。”伸手攬過影九的腰,蔺懷欽獎勵地親了親他的眉心,“小九早安。”
這麼一鬧,大半個時辰過去了。蔺懷欽索性抱着影九睡了個回籠覺,再三确認他的膝蓋不影響他走路時,才給他套上厚厚的衣服,一起出了門。
今日是個大晴的天氣,陽光極好,光暈落到厚厚的雪地上,上下皆白。
“小九,到我這裡來。别往雪裡看,對眼睛不好。”
影九原本在離蔺懷欽幾步遠的距離警惕護衛,聽到他的話,很快就低着頭,走到了他身邊。
出門前,蔺懷欽特地給他加了一件兔絨内襯,雪白絨毛裹着細白的頸,将影九那張臉襯得愈發清癯疏朗,好看的緊。
蔺懷欽彎了彎唇角,伸手拍掉他肩上的落雪,道:“咱們就沿着廊下的陰影走,如果有合适的,我們就進去看看。”
“是。”
餘光瞥見影九露在衣袖外被凍得微紅的指尖,蔺懷欽鬼使神差地,握住了那隻冰涼的手。
影九渾身一顫,差點又要跪下去,“主上……”
“嗯,沒事,有大氅擋着呢,沒人看得見。”
影九着急,四下看了好一會兒,仍一副惴惴不安的樣子。
蔺懷欽停下腳步,氣定神閑地逗他,“這麼猶豫,不想跟我牽手麼?那我可就收回去了。”
“别——”
影九一慌,很誠實地自投羅網,甚至主動攥緊了蔺懷欽的手。
在蔺懷欽加深的笑意中,影九紅着耳朵低下頭,“屬下,想的,很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