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您怎麼出來了?”鐘昭說完才意識到自己問了一句廢話,從母親手裡将鐘蘭領到自己身邊,用另一隻手托着她的手臂,步伐緩慢地往裡走,“現在風還很涼,您的身體還沒有徹底養好,不能長時間在外面站着。”
“哪有這麼嚴重?你爹都給我診過脈了,說我多散散步對身體有好處,而且我才剛出來,先前都是你爹和小諒在外面等着的。”姚冉的臉上本來擔憂和氣惱參半,打定主意看到鐘昭後要罵他一頓,可話一出口又溫和了下來,“而且要不是你剛醒就亂跑,小諒攔都攔不住,我又怎麼會出來?”
江望渡給他頂罪的事不能随便說,否則隻會引火燒身,給他們帶去更大的麻煩。
他無言以對,尤其是想到自己前不久在江望渡哪裡做的事,也确實感到愧對家人,便張口道:“娘,我知道錯了。”
“好了,小昭,沒關系的。”姚冉見兒子二話不說便低了頭,又在心裡埋怨自己這不過是一樁小事,幹什麼非要說出來惹人愧疚,拍了拍鐘昭的手,“我們今天出診時,聽有一個家裡有門路的考生說,禮部正在加緊籌措,準備過陣子重新舉行會試,考官考卷什麼的都會換,你聽說了嗎?”
鐘昭搖了搖頭,不過雖然他是第一次得知這個消息,卻沒有感到很意外:“永甯元年就出過類似的事情,并非考生之過,陛下一定會下令擇期再考。”
“哥哥,擇期是什麼意思?”三個人一起跨入屋内,鐘蘭抓住鐘昭的三根手指搖了搖,“就是說你還要不理我很長時間?”
感受到手上的力道,鐘昭看向了仰頭望向自己的妹妹,感覺她的小臉都快要被委屈淹沒,頗為忍俊不禁地将人抱了起來:“怎麼會,我不是一直在家嗎?”
“可你很久沒有給我砍柴了。”鐘家人口簡單,做飯用的柴火都是在采藥之餘上山自己砍的。鐘蘭喜歡做木工,以往随便給她一塊就夠她玩很久,但現在她漸漸長大,已經可以試着做正常尺寸的桌椅,這點木頭就不夠用了。
原本秦諒來了,家裡又多了一個男丁,鐘蘭以為自己的木工大計會很順利地開展下去,結果最近他們二人都忙于科考,鐘北涯照料妻子的同時還要經營醫館,隻恨不能分/身,也沒有太多時間管她。
“以前你和爹沒回來的時候,我和娘在家裡待着,什麼都不做,也不覺得怎麼樣。”鐘蘭撇了撇嘴有點想哭,“可是你們都回來了,我怎麼還是什麼都做不了呢?”
姚冉此時已經笑着走到一旁,鐘昭看把人惹哭了,趕緊手忙腳亂地給她擦眼淚:“我一直在忙,有些疏忽,明天就去給阿蘭砍柴,讓你做很多小東西。”
“不是小東西。”鐘蘭雙手攥拳在空中揮舞,義正詞嚴地道,“你别小看我,我現在會的可多了,你現在的桌子用了多少年,我可以給你打一張桌子,大大的,你和大表哥一起用都夠的那種!”
鐘昭聽到這話頓時哭笑不得,但也有些欣慰,給她擦了擦眼淚,随即一臉認真,并沒有因為她年紀小就不相信她話的意思:“好,那我就等着你的桌子。”
“還有我。”秦諒安安靜靜地在旁邊停了很久,聞言從旁邊探頭,一本正經道,“既然桌子有我一份,那砍柴也應該有我一份,從明天開始我跟小昭一起砍柴。”
鐘北涯實在聽不下去,在鐘昭和秦諒頭上分别重重敲了一下:“還有你什麼還有你,下次科舉不會很遠,你們倆都給我好好溫書,我明天早起一個時辰上山砍!”
鐘昭實際上沒感覺很疼,但為了讓父親比較有成就感,敷衍地嘶哈兩聲捂住了頭,剛要對鐘北涯說他已經很辛苦,這點小事不需要他操心,鐘蘭就已經止住眼淚,從哥哥懷裡跳下去,拍着手道:“都去,都去,多砍一些回來,我要給小江大人也打一張桌子。”
“你說你要給誰?”鐘昭愣了一下,差點以為自己聽錯了。
“小江大人啊。”鐘蘭一臉坦然,相當之理直氣壯,“他之前也給我送了禮物,雖然現在在你那裡,但是我也要回禮才行。”
她用一根手指咧開自己的嘴,朝鐘昭做了個很醜的鬼臉,道:“我才不要像哥哥一樣,明明把人家的東西貼身收着,還要說自己跟他永遠不會是朋友。”
鐘蘭講完這話跑得飛快,像是怕鐘昭把她逮回來,一邊咯咯笑一邊一溜煙地消失在了他的眼前。
但其實鐘昭站在原地,連挪動一下腳步的意思都沒有。
他心裡很清楚,即使鐘蘭此刻沒有跑,他也不會像去年一樣把她抓回來,信誓旦旦地告訴她自己跟江望渡絕不可能。
因為現在對于江望渡這個人,哪怕是他都有些恍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