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連在雪裡跪了兩日兩夜,她已經站不起來,走不了路了。
她雙手撐地,努力跪直身體。
卻怎麼也跪不起來。
她苦笑。
姬玄羲帶着沈星辰進來坐到主位上。
沈星辰見雨堂幾乎是像狗一樣癱在地上,眼中閃過一絲不忍。
終究是前暗衛首領,如今的城主。
不管是哪個位置,她都是一呼百應。
“屬下參見王上、王君。”雨堂道。
姬玄羲低低地笑了一聲,聲音冰冷刺骨:“屬下?從你背叛起便非本王所屬。”
沈星辰的手悄悄握上她的手,試圖撫平她的情緒,
姬玄羲一見他,怒意便煙消雲散。
“罷了,本王不再追究其它,隻問你當時是否還有神志?”姬玄羲問道。
雨堂再次流下淚來,王上這時候還問她當時所作所為,是否是因曹芃迷藥所害。
作為陛下培養的人,她一直以為王上在近衛中對她最不信任,畢竟她也算陛下的半個眼線,如今看來她大錯特錯。
“回王上,雨堂當時神志清醒,并未被迷藥所害。”雨堂道。
她雖知若是她說自己被迷藥所害,神智不清,或許能免一死,可她不願。
她已不誠一次,再也不願有第二次了。
到遲暮城後,她日日夜不能寐,她知道,王上知曉是遲早的事,可她不曾想到王君竟因此被落了胎。
王君如今看着身子這般差,想來就是當時留下的症狀。
一個被妻主懷疑私通的男子能有什麼下場,可想而知。
她死不足惜,隻恨不能還絲毫。
姬玄羲凝神看了她一會兒,聲音沙啞,緩緩道:“好,那便賜萬蟻噬體之刑。”
說罷,便欲帶着沈星辰離開。
沈星辰道:“王上,星辰欲觀刑。”
姬玄羲以為他是要看了才能解恨,便應下,欲讓他看一會兒再離開。
刑堂裡兩邊各站着六人,穿着赤色的勁衣,恭敬領令。
刑堂主百威不曾過來,想來是給昔日的同僚留下最後的一份體面。
其中兩人人将雨堂按平,另三人拿了蛇皮鞭子過來,用力的開始抽。
抽的又重、又狠。
萬蟻噬體之刑,便是先用鞭子抽破身體的每一處。
再用蜂蜜倒滿全身,将無數蟻蟲鋪上去,蟻蟲喜甜,便會啃噬全身,直至心髒。
此刑煞是慘烈,令人聞之喪膽。
如今受得此刑卻是昔日暗衛首領,各刑手不禁再次加重手中力度,希望之後她少受蟲蟻之苦。
姬玄羲看破,卻不攔阻。
她對着沈星辰說:“回罷。”
沈星辰搖頭不願。
直到姬玄羲道:“夠了。”
各刑手才停下,一人拿過木桶将蜂蜜倒滿全身,本要除去衣物,但因王君在場,自然不便除。
又有一人拿過鐵塞放入她嘴中,使她嘴大張,卻不能合、不得咽。
而後将蜂蜜倒入她口中,等着蟲蟻從她口中爬進,進入食管,再進胃口...
沈星辰看到兩個用白布遮擋的大木桶皆有蠕動,便明白那便是蟲蟻。
此類蟲蟻大多抗熱,生命力頑強。
在人體中,能長久不死。
姬玄羲伸手遮住他的眼睛,道:“回罷。”
此次卻不是商量的語氣,而是不容置疑的語氣。
沈星辰卻忽然離坐,在她面前跪下。
姬玄羲微怒,以為他是求留下繼續觀刑。
卻不曾想他道:“臣侍求王上收回成令,免其一死。”
姬玄羲卻微微愣怔,這是他一年後第一次自稱臣侍。
或許是因為有下屬在場,又或許是他自覺用王君之位才配求。
無論為何,姬玄羲都感到愉悅。
更多的愣怔是因為他所求之事,他留下觀刑,她以為是因為他總要看了才能甘心、痛快。
“為何?”姬玄羲輕聲問道,同時用手勢制止刑手動作。
“臣侍留下觀刑,本以會覺得暢快,卻不曾有。王上,便留她一命,如今戰事前夕,終是用人之時。”沈星辰跪在地上,将手搭在她的膝上,擡頭看着她道。
“本王不缺叛主之人。”姬玄羲淡淡道。
“王上恕罪,是臣侍失言,隻是如她之人,真正的歸宿應在戰場上。”沈星辰緩緩道,而不是像如今這樣趴在地上,像一隻畜生一樣,等着被用最慘烈的法子行刑,連屍骨都不留。
姬玄羲不語。
“王上應了臣侍吧,雖不可朝夕令改,可王上今日已經破了一次例,便為臣侍再破一次吧。”
求時,沈星辰的眼中出現久不曾見的光亮,再聽他口口自稱臣侍。
姬玄羲想,就應了他又有何妨呢?
把他從地上抱起來。
“來人,廢其一切功名,并終身再不得獲取功名,以基層兵士送去遲暮城征戰,此後三代皆永不得入京。”姬玄羲冷聲判道。
“是!”
一衆刑手皆跪下來恭送二人離開。
雨堂伏地,先是在冰天雪地裡跪着,又有鞭刑,再是蜂蜜入耳,她已呈半昏迷狀态,因而并未聽到。
雪意在門口,她來送她最後一程,卻聽得清清楚楚。
她淚流滿面,王君以德報怨,她等女子心胸皆都不及他。
她在門口恭敬跪伏下。
姬玄羲和沈星辰刑堂裡走出來。
看到她,沈星辰先是看了看姬玄羲,而後道:“雪統領若是有空,明日晨時去王上書房一趟。”
“諾。”雪意恭敬道。
姬玄羲道:“但凡是本王手下的人,你可随意用,不必視為外人。”
“是。另,星辰還想将止言陪與雪統領。”沈星辰道。
想了想,又道:“若她依然有意。”
畢竟王上身邊暗衛首領的位子在明面也是入了品的,甚至高達正五品。
明面上來說,她納三四品官家之子也可,納一侍兒為正君,太過埋沒。
姬玄羲的思量則不同,身為暗衛首領,無論是何品,通常來不會也不可納君生女。
像宮中看着她長大的暗軍首領便是孤獨至今。
止言是王府中人,倒也還過得去。
雪意也應該是想到這一層,才敢對星辰開口的要人的,她有一半以上的把握。
“允了。”姬玄羲道。
“你不必考量雪意之職,她身為暗衛首領,若非止言,按例,不可納君生女。”姬玄羲又道。
沈星辰略一思量,便明白了。
兩人邊走邊說。
“星辰謝過王上恩典。”
“你所求,本王今日都不知應了幾次了,星辰拿什麼來還?”姬玄羲笑着将他攬進懷裡,低頭摸了摸他的墨發。
沈星辰的臉略紅,不言語,任她為所欲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