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眼便到了年底。
家家戶戶都在門前貼上了對聯,街道上也極為熱鬧,大家都在置辦年貨。
羲王府内。
“王上,府上早早便收到宮宴的帖子。”沈星辰道。
“本王已知曉,母皇有吩咐,今年這宮宴你怕是非去不可了。“姬玄羲沉吟道。
“是。“
“這段日子,身子如何?”姬玄羲關切問道。
“王上不必惦念,總是那般。”沈星辰的眉眼中帶了淡淡的笑意。
姬玄羲的眼中閃過一抹快不可見的憂愁。
随即她便掩飾了過去。
“王上,已備好熱水。連日辛勞。王上沐浴後,便早些休息吧。”沈星辰輕聲道。
“好。”戰事能拖到年底,是她不曾預料到的。
如此等着大乾的怕是大規模的開戰。
因此她已經再軍營中連續待了二十多日,日夜練兵,争取多做準備。
“就是戰事在即,王上也不可不注意自己的身子。“沈星辰道。
姬玄羲笑了,該注意身子的人,反而勸别人注意。
“好,便依你所言。”
第二日寅時。
侍兒進來輕輕的叫道:”已是寅時,請王君起來梳妝。“
沈星辰本就睡得不沉,聽到便小心翼翼地從床上起來,越過姬玄羲。
姬玄羲則睡得沉些,她畢竟已是好幾日不曾睡過一個安穩覺了。
“都小聲些,莫要擾了王上安寝。”沈星辰吩咐道。
“諾。”一衆侍兒皆輕聲道。
綠芽捧上一套宮裝,輕聲道:“這是禦衣閣一個時辰前送來的宮裝,說是奉了王上的吩咐,已找風大人确認過了。“
“王上的吩咐?”沈星辰輕輕說了一聲。
兩個侍兒向前小心翼翼的将衣服攤開提起。
侍兒們見了,眼中既有震撼又有驚訝。
震撼其華美無雙,做工細緻精美。
又驚訝此宮裝以金色為輔,深藍色為主,這在給男子的穿的衣服中幾乎是罕見的。
男子穿得大多鮮豔,少有穿如此暗色的。
沈星辰見了,卻一下子喜歡上了。
臉上露出了含蓄的笑容。
他極少會對衣物飾品表示出極大的喜愛。
他伸手去摸了摸,料子順滑,令人愛不釋手。
“替我更衣。”他輕聲道。
“諾。”
宮裝繁瑣,衆人廢了好一會兒時間,才為他一一穿好。
随後,他坐在梳妝台前。
侍兒上前先替他梳理頭發。
“便挑個簡單些的。”
“諾。”
姬玄羲睜開了眼睛,便看到伊人在台前梳妝。
銅燈恰恰以他為中間向四面散發着光暈。
四五個侍兒圍在左右。
姬玄羲情不自禁的站起身來,向他走去。
沈星辰正閉着眼,等着侍兒為他描妝。
姬玄羲擡手制止了侍兒們的請安。
她俯下身,拿起眉筆仔細為他畫眉。
看着模糊的銅鏡,姬玄羲又仿佛看見了新婚之時的他。
容顔絕色,風華無雙。
沈星辰卻察覺不對,他睜開了眼睛,看見他的王上正為他仔細的描眉。
他笑了起來,笑容溫暖和熙,仿佛能驅散冬日的寒冷。
姬玄羲微微皺眉,似是不滿手中的動作。
沈星辰伸手去握住了她的手。
他看着她,輕聲道:”謝過王上賜裝,星辰甚是喜歡。“
他并不喜歡色彩明豔的衣服,隻是礙于規矩不得表示出來罷了。
父君細心,總是會在每個季,給他添兩身他自己喜歡的深色衣裳。
現在也有人為他添裝。
他微微笑起來。
“不過一身衣裳,竟讓星辰如此歡喜,往日卻是本王做得不周。“姬玄羲沉聲笑道。
沈星辰眉眼彎彎,也不辯解,讓他欣喜的自然是王上的那一份心思。
“王上也要梳洗了。”
馬夫看向前方,小心的駕駛着馬車。
車中人再輕聲交談。
“上次同你進宮,母皇對本王說你以前在宮宴時不言不語,木讷之極。”姬玄羲低聲笑了笑,眉眼難得顯得略為張狂。
“本王卻能想象你在那些所謂的京城才子搔首弄姿之時,心中的萬番無奈。”姬玄羲笑道。
沈星辰無奈笑了笑,輕聲道:”王上此話張狂了些。“
“本王隻怕還謙虛了些。“姬玄羲眉眼間皆是不屑,那些世家公子,一日日怕是都把時間放到勾心鬥角去了,如何能潛心去學,所謂的“才”不過是用于增加籌碼的東西罷了,。
沈星辰再次笑了笑。
“父主默許星辰不入宮,自然鮮少與他們鬥藝。”沈星辰道。
耶律憶是真心喜愛這個少年的,自然鮮少召他進宮。
就是那寥寥數次,皆都允了他蒙紗。
他身為後宮之主,自是明白,過多明面上的恩寵隻會給他招禍,因此他不欲讓他在衆人前常出現。
沈家正君自然也是個明白人。
正是兩邊的呵護,才讓沈星辰得以靜下心來,專心于他自己所愛的東西。
隻是不曾想那些有心人傳的坊間流言會愈演愈烈罷了。
即便如此,沈家正君毫不在意,他明白,他之子未來的日子取決于他未來的妻主,
隻是可惜…
“沈星辰,為沈家得名吧。讓他們看看沈家教出的是什麼男兒。”姬玄羲撫着他的眉眼道。
沈家教出了一個名動京城的少年,卻被人傳的聲名狼藉,為了他着想,沈陽沫還不能說。
閉着眼想想,姬玄羲都能體會沈将軍暗地裡一邊驕傲一邊郁悶的想法。
沈星辰垂下眼眸思考。
再擡眼時,眉眼間有了些許淩厲,與姬玄羲如出一轍的淩厲。
他輕聲開口,語氣卻是堅定的,“諾。”
姬玄羲笑了。
他卻又道:“星辰為沈家之子,也為羲王君。”
聲音雖輕,卻字字清晰有力。
姬玄羲的唇再次往上勾了勾,這是她聽過最動聽的話。
“沈星辰,此生不可,但來世本王要和你白頭偕老。”姬玄羲凝視着他地說道。
沈星辰的聽了,臉上則綻放出最燦爛的笑容。
即便如此的承諾,姬玄羲是用命令的口氣說出,但他還是高興。
可來世麼……
他将頭低下來,笑容一點點淡下來。
他不願。
不願再入皇族。
“王上,已經到了。”馬車後的風冷利落下馬,走到馬車旁道。
“知道了。”
沈星辰拿過面紗蒙起來,姬玄羲阻攔了他。
“不必。”姬玄羲皺眉道,想來又想起來自己當初下了什麼命令。
沈星辰容顔本絕色,民間流傳的卻總是他貌醜無鹽。
如今就是不如最盛之時,依舊是上上乘。
她不願他身後留下的皆是不實的醜名。
“諾。“
兩人下了馬車後,便加快步伐走向宮門。。
姬玄羲是踩着點過來的,因此宮外已無其她大臣。
宮中侍衛見了她,忙向她走過去。
“卑職參見羲王。”
“免。進去吧。“姬玄羲吩咐道,眉眼是她常有的冷硬,絲毫不複先前對着沈星辰的溫和。
“諾。”侍衛忙在前引領。
沈星辰則按規矩落後姬玄羲半步。
姬玄羲知他在後方,便放慢腳步。
宮宴年年都設在後湖豐華殿裡。
此次也不例外。
隻是戰事前夕,布置較之往年簡單了不少。
五品以上大臣武将皆攜正君和和十二歲以上嫡女嫡子來。
衆人皆都三三兩兩的在殿外聚在一起說話。
場面浩大,看起來煞是熱鬧。
姬玄羲看了眼在她後方的沈星辰,将他帶到身邊來。
“羲王、羲王君到!”宮侍唱道。
“臣等參見羲王,羲王金安。”先是大臣和那些嫡女跪下行禮。
除了後主,男子并沒有資格讓她們行禮。
“侍等參見羲王、羲王君。”而後是那些正君和嫡子跪下行禮。
見此場景,姬玄羲微微皺了皺眉。
他的王君受得了所有人的禮。
曾經從未讓她覺得不妥的禮儀,如今她卻不喜。
“免。”她冷聲道。
“謝羲王。”衆人從地上站了起來。
“喲,皇妹好大的威風,踩着點過來。”二皇女姬玄芷走過來,身後跟着其正君薄蓮。
姬玄羲淡淡看了前方一眼,便帶着沈星辰繞開了她。
狗擋道,無可奈何,總不能也朝它叫。
“皇妹的王君也真是好規矩,見了人也不知道叫一聲。難不成除了醜的見不了人,還是個啞的?“姬玄芷嘲諷道。
沈星辰腳步頓了頓,依然低着頭,低聲說了一句“星辰不曾見了人,也不會叫。”
姬玄羲嗤笑了一聲,挑起眉,眼中帶着笑意。
這都想到一塊去了。
姬玄芷聽見了,勃然大怒,怒道:”你說什麼?“
姬玄羲轉過身來,淡淡地開口警告道:“姬玄芷,适可而止。”
姬玄芷看見她眸中的神色,突然不敢再開口。
今年三月,她斷了兩條腿,在床上躺了足足半年之久,就是如今,也不曾恢複如初。
她知道,就是姬玄羲那個混賬幹得!
她身為皇女,除了她,誰敢動她?
奈何卻怎麼也找不出證據,告到了母皇那都無濟于事。
姬玄羲勾起嘴角,冷笑。
四個皇女,這第二個卻被他父君養的如皇子一般,總是喜歡在口角之争上浪費功夫。
“陛下到!後主到!”宮侍再次唱道。
所有人皆跪下行禮。
“臣等參見陛下、參見後主!”
“免,今日年宴,衆卿皆無需多禮。”姬梵聽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