煙爐生紫,衡太妃正在窗前的書案邊抄一卷法華經。
素羅裙,鎏銀簪,歲月僅在她眼尾留下了微小的痕迹,但她五官猶很清婉,目光回轉間有水中青蓮濯盡塵埃的風韻,宛如洛神。
陳斂也在這時回想起了路上遇到的雍王,他不自覺将目光轉向皇帝,心中莫名有些說不出的詭異。
皇帝落座,寒暄不過幾句,衡太妃溫和一笑:
“青麟大了,也到了該為皇上效力的年齡。早些之藩,皇上也省心。”
皇帝膝下無子,兩個弟弟卻成日裡生龍活虎的,自然早就想打發他倆之藩去,但話由衡妃自己先說,皇帝反倒不好點頭,隻能做出一派兄友弟恭的樣子:
“不急。朕還想他再多留幾年,孝順您呢。”
衡太妃:“鳳兒去年就選婚了,小夫妻日子過得好,鸾鳳和鳴。青麟一直沒着落。今兒提了一嘴,他還不樂意。”
衡太妃輕歎:“又要皇上費心了。”
太監王宸揣摩着主子的臉色,微笑上前道:
“太妃有所不知,奴婢們聽說……四爺是有心上人了。隻是密而不宣。”
皇帝這時笑了,才繼續道:
“送過幾回花名冊,他看也不看就給朕退了回來。”
皇帝無奈:“他們的四爺性子一貫如此。朕也确實沒有法子。”
衡太妃靜默着,目光忽然拂去陳斂的方位,四目一碰,陳斂守禮地回避着太妃的玉容。
小小停頓後衡太妃才又開口:
“聽說皇上宮裡丢了一件龍衮,找到了嗎?”
話中似乎有試探的意味。
皇帝擺擺手:“衣裳事小,綴着的玉飾若是碰着了,朕才要發愁。”
提起那枚魚符,陳斂下意識地窺了一眼劉钰的臉色。
皇帝面容上始終挂着遊刃有餘的笑意,仿佛隻是在說一件很貼身的物件,并沒有什麼特别的。
衡太妃自然不知道那是什麼東西,隻是關切道:
“但願能完璧歸趙。”
……
*
劉璟還未選婚,更多時候還在宮裡住。
他嘴上說着是去營裡,其實不過信馬由缰,去郊外跑了幾遭,繞回營裡去的時候已經一個時辰過去了。
翻身下馬,劉璟動作雖然利落,随侍的小校官兩手擡着準備去接他的金捎馬鞭,他卻一直擒在手裡,忘了給人家。
神思不屬。
昨夜他确實沒有睡好。
宮人輪值交班時,他摸黑回到他的玉麟宮,換下衮袍摘下革帶,交給餘棠時他仔細叮囑,有一塊魚符綴着,很是金貴,萬萬不可磕碰了。
餘棠做事機靈,他也放心一些。
他屋子裡熏過金檀,開窗散了大半夜味道已經幽微,但雨夜潮濕,總有未盡的絲絲縷縷,萦繞在鼻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