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陳時家沖了個澡,換了身衣服,也不補覺了,陸彥還是先回家。
這一次,回的一開始那個家。
陸彥自己和他爸媽,以前都住在陸彥外公家。
最早的時候,市裡北邊郊區山上的地特别便宜,陸彥的外公迷風水,還想趕時髦做個供給高淨值人群退休養老的商業項目,規劃了高爾夫球場之類之類;結果後來因為某些原因項目擱置,一般人根本不知道那老大一大片名義上還說着是商業,實際變成了私宅,隐秘清靜。
其實老王得勢,也沒一直住這,大概是後來病了,圖這裡清靜,悄悄地又搬回來了,就在這等死。
考慮到陸彥可能精神上有情緒問題,身體上有宿醉問題,陳時拒絕理解他想開車奔八十邁感受新生活的暗示,堅持自己開車,把陸彥送到了家門口。
到山下就已經有門禁,國家的地,給老王整得像他私産似的,比以前還誇張,陸彥都想罵髒話;不過好在有個年紀稍大保安人員還認識他家這陸大少爺,讓他們順利進去了。
到了家外面,陸彥先下了車,發現雖然已經這麼多年沒回來過,但是門前台階形狀他都記得。
從前隔壁老王還沒翻臉的時候,和他媽一起,一左一右地拉着他的手走過。
也不指望先把車停進陸彥家裡的車庫,陳時把車往前面點路邊停了,也下車過來。
看見陸彥在自己家門口沉默,陳時忍不住問他:“要不,你上去得了,我在車上等你?”
陸彥冷笑:“那不成,你得在旁邊拉着我點,你不怕我殺人啊?”
說要殺人那是陸影帝戲精式誇張了,但也可能是真心。陳時想起來,陸彥每每暗示想弄死的也就倆,一個現在已經是嗝屁,剩下那一位卻還健在。
算了,陳時覺得自己還是跟着吧,别冒險。
這大好的影帝,進号子可就沒了,怪可惜的。
上了幾層台階,從外面的大門進去,陸彥看見裡邊的家門外有兩個保安模樣的人,靠在旁邊牆上抽煙,皺眉議論着什麼。
這倆人,一個胖,一個瘦。瘦的那個,尖嘴猴腮,面目無聊;胖的那個,卻是過目難忘,目測大概超過兩百斤。
也不知道兩人說的是什麼,這胖子面紅脖子粗,一臉油膩。
陸彥看他,覺得真像頭豬,準備上烤架前被抹了層油。
但這胖子還挺敏銳的,擡頭看見是陸彥,楞了一下就認出來了,忙掐了煙迎上來。
“哎呀,陸彥,你可算回來了!你還記得我嗎?我是王奕良,你堂舅的——”
王你嗎個頭,肥頭大耳的,跟王嘉實一樣玷污好名好姓,直接叫王胖子就行了吧,難道還打算讓他記住麼?
陸影帝金貴的腦袋瓜子,隻記台詞和騷話,于是沒等他後面那些“表哥的外甥我小時候還帶你買過糖”之類的廢話說出口便道:“不記得。”
語氣挺禮貌的,卻也堅決。那王胖子一臉尴尬,哈哈幹笑了兩聲,硬着頭皮收回自己那想拍陸彥肩的肥手:“有什麼話之後才說!快進去快進去!大家都等着你呢!”
這人也挺牛逼,陳時懷疑他臉皮可能是得隔壁老王一脈真傳。
外面光景如舊,裡面也是一樣。陸彥的外公年紀大了品味卻依舊現代,家裡的裝潢大氣簡潔,現在看着也一點都不過時。但陸彥走近家門外,發現好好的門廳到屋内,都給布置成了真.靈堂了。
四處挂着破布白紗,慘敗一片,配着一堆大大小小的“奠”字還有什麼王嘉實先生千古之類的;幾個音箱長得跟廣場舞用的差不多,傳出來的誦經聲更是土味十足,震撼人心。
王嘉實那遺像挂在上頭,挑的照片還是他年輕時候,真有點人樣,挺英俊的,看得陸彥直想吐。
如今陸彥人還沒走進去,先已經聽到裡面七嘴八舌的議論,其實也就十幾二十來個人,有大半看打扮像是阿姨或者鐘點工之類的,别的卻不認識,可能是老王的遠房傻逼親戚;一個個吵吵嚷嚷的,沒完沒了,跟蒼蠅開會一樣。
這腳下的地毯厚,陸彥的鞋踩在上頭,一點聲音都沒有;他走進去,衆人一下就停止了說話,盯着他看,也作鴉雀無聲。
一口棺材停在中間。
陸彥看到王嘉實死氣沉沉地躺在棺材裡,阖着眼一副病恹恹的醜樣,看得他又是想笑,又想鼓掌,幸虧陳時看到他眉飛色舞的樣子,咳了一聲提醒他忍住了。
陸彥又回頭看這一屋子的活人,哎,真他嗎各個都是人才。
認真辨識了下,确認這群人裡除了他表妹陸雲懷裡揣着一個文件夾,擡着頭,露出一臉熟悉的嫌棄表情看老王遺照外,其他真的都是生面孔;陸彥覺得有點不可思議,再找了一圈,發現那個他想親手撕了的作逼玩意,是真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