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尊敬的乘客您好,本次航班已抵達J市國際機場,請您攜帶好随身物品,有序下機.......”
飛機降落的廣播将時雨從混沌的夢境中拽出。她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顧不得休息,馬不停蹄地趕往嘉藝傳媒。
由于電話裡已經發過一通火,經紀人見了她沒說什麼,隻招呼她趕緊上車。他開了一輛商務SUV,一同前往試鏡的除了她,還有同公司的幾個小藝人,彼此都不太相熟。
“小馬哥,我們今天試鏡的,到底是什麼項目啊?”
開到半途,時雨忍不住又問了一遍。這次試鏡很是倉促,目前為止什麼訊息都沒有,僅憑經紀人的一句話。
“急什麼,來的都是大咖,還能虧待了你?”馬哥依舊是那副不耐煩的模樣,目光始隻顧着看前方的道路。
緊趕慢趕,約莫過了四十分鐘,一行人終于抵達了目的地。所到之處不是片場,也不是影視公司,而是一家風景幽靜的度假山莊。
此刻正值深秋,道路兩旁的楓葉嫣紅如血。已近黃昏暮色,太陽收攏了白日的光輝,萎靡地熄滅下去,飒爽的秋風吹過,漸漸泛起寒涼。
“都給我記清楚了,今天來的都是圈子裡有頭有臉的大人物,個個都得罪不起。說話做事都看着點分寸,聽到沒?”
直到上樓的時候,馬哥仍放心不下,腆着凸起的肚腩再三囑咐:“一會都主動點啊,嘴甜一點,要是真能被大佬挑中,也不枉公司這些年對你們的栽培。”
聽到“挑中”的字眼,時雨不禁敏感地想起她在B市的那場酒局,心情不由變得灰暗起來。
還是不夠紅吧,倘若電影能夠如期上映,她有了一定的知名度,一定可以結束這樣低聲下氣的日子........
預定好的包廂在度假山莊的二樓,遠遠的,在過道處就聽到一陣鬼哭狼嚎的歌聲。
推開包廂的門,迎面襲來一股濃重的煙味,包間裡沒開燈,唯有牆上的液晶屏影影綽綽閃着炫目的亮光。正中的環形沙發上坐着兩個衣着不凡的中年人,人手摟着一個漂亮的“公主”,正在唱K。
見他們到來,為首的一個拿着話筒自顧自唱着,絲毫沒有招呼的意思。
時雨和其他人不得不繼續站在門口的角落,看着對方矯揉造作地與懷中的“公主”同唱一首經典老歌。
這三年來,她經曆過很多試鏡,有一些在臨時搭建的劇組,要爬十幾公裡的山路,但她從來沒有一刻像如今這樣感到羞辱不堪。
“小馬哥,不是說好讓我們來試鏡嗎?”時雨聽到自己由于極度憤怒,反而變得平靜的聲音,“現在這算什麼?”
小馬哥有些心虛地壓低了聲音:“你小聲點,當我給你争取這個機會容易嗎?這幾位可都是圈裡響當當的制片人!喏,虞總你也認識,就你現在拍的古裝劇的制片人。還有梁總......”
身旁一名年輕女孩露出了厭惡的神色:“話是這麼說,可把我們叫來唱K也太過分了吧!我們是演員,又不是來賣的.....”
“就是.....太瞧不起人了吧!”
時雨此刻卻顧不上附和,她被一股突來的恐懼攥住了心髒,一時間頭腦“嗡嗡”震響,渾身的血液仿佛在頃刻間凝固。
室内光線昏暗,她剛才沒來得及看清那些老總的臉,但從經紀人的介紹中,聽到了她幾天前得罪過的制片人虞強,以及一個久違的名字——梁國超。
“我想起來有點事,先走了......”
她反應過來,背脊冒出細密的冷汗,一時來不及等馬哥的回應,迫不及待拉開了門把手。
然而,就在那一瞬間,震耳欲聾的音樂驟然停息了。
整個房間的燈光猝不及防地亮了起來,刺眼無比,她下意識閉了眼睛。
“來都來了,怎麼還走啊?”
聽着那道熟悉而沙啞的聲音由遠及近地響起,她的心髒狂跳不已,想要逃跑,雙腿卻像硬生生被釘在了原地,動彈不得。
“這麼不給面子?不應該啊,我記得你膽子還挺大的。”
一隻大手蓦然從身後伸來,慢悠悠地将敞開一條縫隙的門再次推上。
三年前,曾在片場被她用啤酒瓶砸得頭破血流的梁國超,親昵地從背後箍住了她,帶着酒氣與煙味的熱意噴在她的頸側:“商小姐,别來無恙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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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
“五筒——胡了。”
“我靠!”陳默從皮夾中抽出一摞紅鈔票,悶着頭扔在麻将桌上,趁着洗牌的功夫,低頭在微信上怒斥:“你們故意的吧,聯合下套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