電話隔了将近半分鐘才被人接起，隻是她剛打了聲招呼，那頭就幹脆利索地挂了。

時雨一愣，正要繼續撥過去，對方很快回撥了過來，傳來一道她既熟悉又意外的聲音。

“小時雨，靳辰星睡着了，剛才不小心按斷了。有什麼事嗎？”

喬靖雯聲音與往常不太一樣，似乎帶着醉意，又很是亢奮，見她沒說話，又“喂”了幾聲，時雨再次确定了一下自己沒打錯号碼，試探性地問：“你們在片場嗎？”

對方笑着否認：“沒有，他在我家裡呢......”

她又“喂”了幾聲：“你在哪裡呀？信号好差......”

時雨似乎明白了什麼，結結巴巴地說：“沒事了喬老師，我不知道......那就，先祝福你們了。”

喬靖雯有些不明情況，但依然禮貌地回答：“謝謝！”

電話挂斷了。

第二日，時雨在微博熱搜上看到“影後绯聞男友曝光”的詞條。原來，昨晚有記者拍到了喬靖雯與靳辰星深夜一同進入某高檔住宅區的畫面。

“影後喬靖雯戀情疑似曝光！昨晚深夜，喬靖雯與靳辰星導演并肩前往某高檔住宅區，二人舉止親密，疑似同居。據悉，兩人曾合作過電影《劍侶》，被港媒譽為‘金童玉女’......”

那晚過後，時雨再也沒有主動撥打過這個号碼。

起初是不願。她記恨靳辰星明明在談戀愛，卻對她隻字不提，害得她差點又一次臉面全無。

再後來，是不敢。

他依然有新片在拍，前途光明磊落。她卻混得如此落魄，辜負了他的殷切希望。

她想，或許再等等，導演就會主動打給她，告訴她，電影很快就上映了。

盡管她已經等了三年，依然遙遙無期。

“隔了那麼久，我已經不記得了。”時雨平靜地說，“這很重要嗎？”

“很重要。”靳辰星當着她的面調出了那一則通話記錄，神色是罕見的複雜，“那天我去靖雯家裡，跟她的朋友一起慶祝基金會成立，一時喝多了，不知道你給我打過電話。後來聽你說我跟她同居，才發現你可能誤解了......我沒有跟她交往過。”

時雨眨了眨眼，既釋然，又困惑，不懂他為什麼要舊事重提。

就算她當年會錯了意，也沒必要專程過來解釋一趟吧。

靳辰星停頓了片刻，聲音低了一些：“從那以後你就沒再找過我。”

“後來，我聽說你沒拍《夏日終曲》，私下問過嘉藝的高層，他隻說你出去旅遊了......”他的目光落在時雨臉上，又很快移開，“我看了你朋友圈發的那些照片，以為你退圈回家了。”

“其實，也不全是因為這件事。”時雨猶豫了一下，還是開口，“我得罪了《夏日終曲》的制片人，被封殺過一段時間......不過現在已經沒事了。”

靳辰星眼眸微微睜大，頓悟地吸了口氣：“所以那時候你去旅遊，是無奈之舉......”

“嗯。”時雨點點頭，語氣輕松，“本來那天晚上打給你，也想找你訴訴苦。”

她笑了笑，眼睛彎起來：“不過你沒接嘛。後來想想，殺青了還拿這些事煩你，好像也沒必要。”

靳辰星看着她，喉結動了動，半晌才低聲說：“......對不起。”

他的聲音比平時沉，帶着一點難以掩飾的懊悔。

“導演，真的沒關系。”

時雨指尖蹭了蹭唇角沾到的奶油，又朝他笑了笑。

她的身後是合租房斑駁的牆壁，桌上擺着半塊吃剩的蛋糕，可她笑得明亮，像是真的不在意。

“你當初力排衆議給我這個機會，我已經很感激了！而且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的？真沒你想的那麼心酸......”

靳辰星的目光落在她額頭上裹着的紗布上，嘴唇微微動了動，似乎想說什麼。但手機鈴聲突兀地響起，打斷了他的話。

他低頭看了一眼屏幕，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随後站起身走到陽台：“我先接個電話。”

等待他通話的空隙，時雨又吃了一塊蛋糕。

靳辰星挑選的這款蛋糕很好吃。車厘子的醇香與紅絲絨的微苦結合在一起，清新微甜的滋味如同一劑強心劑，将她方才失落和無助全部驅散幹淨。

她低頭看着盤子裡剩下的半塊，忽然覺得，這條路或許也不是那麼艱難坎坷。

至少，她今天遇到了一個好心人。

不經意散發的善意，如同渺小微弱，卻能驅散黑暗，帶來希望的燭光。

靳辰星的那通電話時間比她預料得要長很多，足足過了十多分鐘，他才返回屋内。

“誰打給你的？”時雨随口問道，猜想着否是那天車上碰到的那位宋小姐，靳辰星卻回答：“是我父親。”

他的聲音很輕，臉色卻比剛才更蒼白，像是被人抽走了所有溫度：“時雨，我真的沒想到......”

他深吸了一口氣，似是努力壓抑内心的波瀾，倏然間，懇求般地握住了她的手：“我能拜托你一件事嗎？”

他的掌心很涼，時雨下意識想抽回手，卻在擡眼時愣住了。

靳辰星的眼睛微微發紅，睫毛垂下來，像是某種被雨淋濕的大型犬類，狼狽又固執地不肯松爪。

“......什麼事？”她問，聲音不自覺地放輕。

靳辰星沒有立刻回答。時雨忽然想起什麼，掙開他的手，轉身去翻抽屜。

“稍等一下......”她從抽屜裡抽出一疊裝訂整齊的紙頁，遞給他，“導演，這是我重新做的履曆。”

“我知道我這幾年拍了很多爛片，跑了很多龍套，把履曆弄得亂七八糟，辜負了你給我的起點。但.....我也學了很多東西。”

“我重新做了一份，除了作品，還有我這些年來學到的才藝、看過的書和電影，以及我寫的心得。”

“你以前說過，好演員不一定經驗充沛，但一定要勤于思考。所以這三年，我一直在看書、學習。”

說到這裡，她眨了眨微微濡濕的眼眸，腹腔湧動的緊張情緒漸漸平息下來：“導演，你是正人君子，我也不會再走歪門邪道了。或許，我們重新認識一下吧。”

在靳辰星錯愕的目光中，她盈盈一笑：“好久不見，我是演員商時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