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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鈴在6點響起,伊林睜眼按掉手機,旁邊空無一人。
她起來快速洗漱完畢,司機準時來接她去機場。方華給她定了商務艙與VIP休息室早餐,在起飛前發微信祝她回上海一路順利。
何嶼沒有加她的微信,也就自然沒有任何消息發過來。空姐來做起飛前的安全檢查。伊林開啟飛行模式,拿出眼罩戴上,在起飛轟鳴中放空意識,閉上眼睛。
回到上海後,李伊林向CMO彙報了何嶼一整年的代言項目,一季度項目預算5000萬,要将利希斯官宣代言人做成影響力大事件。接下來的一周品牌團隊都忙于出整體方案,與各條線VP彙報,再根據反饋與各部門對接需求。
高端産品線對明星代言不是很敏感,但願意将高級珠寶借出供電影節級别公開活動,提升大衆曝光度。
中端産品線對何嶼興趣度最高,要求官宣時主力傳播即将上市的森林系列。
因藝人方指定對接人,李伊林負責所有周期性對接。一周之内,除向方華要來藝人未來一年工作規劃,伊林與何嶼并無聯系。周五上午内部方案全部對接完成,下午對CMO完成彙報後,伊林搭乘晚班機去往廣州。
飛機晚點,落地已是淩晨。方華親自來接機,與伊林短暫寒暄後就開上高架開始飙速度。一路上方華基本不講話,隻用了40分鐘就開到人迹罕至的隐秘小院。打開大門,空蕩大廳更顯死寂。方華拎着伊林不大的行李箱徑直上了二樓,推開主卧,帶她進去。
“抱歉,這麼着急讓你上來。何嶼的狀态很差,我們都想讓他快點見到你。”
随着行李箱落地的聲音,伊林看向側躺在床上看向她的男人。他面色冷漠,漂亮的棕色雙眼中荒蕪一片,眼下烏青,像個沒有意識的空洞蠟像。
伊林從未見過這樣的何嶼。第一次見面時,他看起來平和疏離。兩天的快速補眠後,他回歸一位出色演員的正常狀态。那時的他沉着,優雅,擁有從容利落的秩序感。而現在這個靜止在時間中的何嶼,了無生氣,一片死寂,是幾乎放棄的失控。
李伊林走過去坐在床邊,輕輕拂過他的頭發。男人看向她,沒有說話。近距離看過去,他的眼睛裡布滿血絲。
莫名鈍痛生于心間。伊林脫去外套,踢掉鞋子躺入床鋪,拉上被子蓋好兩人。
在這個房間之外,在那個喧嚣繁盛的外部世界,何嶼是千百萬人知道的名字。而她隻是李伊林。這樣的行為是不妥當的,但在這個房間裡,她對他所做的一切,都是被允許的。
她聽見方華關門出去的聲音。木門關上,光被阻擋,一切回歸寂然。
伊林伸手為何嶼閉上眼睛。“睡吧。我就在這裡。”她對他說。她的聲音溫和到令自己陌生。
何嶼閉上眼睛,縮進羽絨被。他不自覺的靠近她。
這是一種陌生的、病症一般的依賴。它與喜愛、欣賞、心動,均無關系。伊林伸手将男子摟入肩頭,希望自己像藥劑一般滲入對方皮膚。
何嶼的修長手臂搭在她的小腹上,像溫暖的水。伊林允許他的動作,如此近的距離,能聽見他心髒的跳動。他的呼吸打在伊林脖頸,帶着淡淡的木質清香。是淺淡的入眠香氛。這呼吸漸漸變慢,更平穩,更綿長。
他睡着了。
何嶼睡着後,伊林在他身邊躺了近40分鐘,直到何嶼翻身離開她。她盡量輕的掀開被子坐起來,去主卧浴室快速洗了個澡。她很怕何嶼中途醒來。
換好睡衣出來,伊林沒有用吹風機,她坐在床邊讀書椅上打開壁燈調至最暗,安靜将頭發擦至半幹。然後她靜靜凝視床上的人,那張陌生的美麗面容在昏沉光線中顯得迷離,超脫,又脆弱。
李伊林想起20歲時第一次看到這張臉。那時何嶼22歲,已經拍了兩部文藝電影,雖然票房都算不上很好,但那張臉在李伊林所在的大學集體裡知名度很高。伊林在複旦讀新聞系,有一個玩樂隊的别校男友,身邊朋友都是有點閱讀量的文化愛好者,何嶼在這個群體中口碑不錯。
何嶼那時還在中戲讀書,不是天才型演員,在片中被一幹老戲骨襯托,表現中規中矩,但也強過同齡偶像明星。他的出色容貌與天生式的疏離感,讓他成了同齡人中标榜“品位”的名人式标簽。李伊林上網搜過他,除了新聞通稿沒有任何内容。何嶼沒有社交媒體賬号,不接受專訪,擅長于消失在作品之外。這讓他在文化青年群體中的好感更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