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承并不是很想回憶。
“我們當時找了好久,最後…承哥跑海邊撿貝殼去了。”孫怡月笑了笑,繼續說:“承哥撿着牡蛎殼非說是美國跑來的貝殼,他要帶回去。”
“還要和貝殼打電話。”
謝臨突然開了口,他特認真地說:“那貝殼給你電話号碼了嗎?”
蕭承想了想,咬牙切齒地說:“給了。”
孫怡月笑着說:“當時承哥差點掉海裡,幸好遇見融彙的沈總…單手就把承哥撈了起來……”
謝臨又陷入了沉默。
蕭承不以為意,他把臉望向窗外,瞧着一排排建築閃過。
他卻想到了松鶴路,那棟掉了漆皮的小樓。
最後,車輛停留在了尚未開工的遊樂園前。
他們下了車,入眼就是空蕩蕩的荒野,風一吹,現下仍微微發黃的草随風而動。不出兩年,這塊荒地就會被現代設施取而代之。
謝臨和團隊确認這數據,又和蕭承溝通這布局設計。
考察結束的時候,招待宴安排在了某粵菜商務餐廳。
蕭承坐在謝臨的旁邊,明顯察覺他的心不在焉。
他掃了一眼落座的人,深圳局安排的那幾位項目經理都是數一數二的能喝。
幾輪下來,他覺得自己飄忽忽的,他瞧了眼謝臨,仍是面色如常。
喝多的時候,飯桌上的話題也聊開了,王力說:“謝總,您年紀輕輕的,能力是真強。”
“我們蕭總在深圳局都特厲害了,他還說,是您的學生。”
蕭承暈暈乎乎地,聽到什麼學生,隻覺得大事不妙。
可既然人都提了,他也不好拂了老同事的面子,他拿着酒杯,講道:“謝老師,多虧您的指導……”
他瞧不清謝臨的目光,隻覺得看得他發熱。可那話語卻把他倆關系撇得一清二楚,他拿着酒杯輕碰了一下,低聲說:…老師,談不上的。”
蕭承舉着酒杯的手一僵,酒精混了他的思維,他愣愣地說:“那也多虧了您的指導…”
一場酒局下來,兩個人仍舊沒說話。
結束之後,蕭承和謝臨坐上了秘書的車,謝臨倚着車窗,半瞌着眼。
秘書開了口,說:“蕭總,您回酒店還是?”
蕭承猶豫地說:“去松鶴路吧。”
商務車把謝臨送到了酒店,他和謝臨客套地作了告别。
車門關上那一刻,他再也不撐了。
他解開了領帶,往後一仰,瞧着路邊花紅酒綠的霓虹燈,他迫切地想下車,可他又怕回到松鶴路。
最後,車輛停在松鶴路旁的時候。
他緩了口氣,下定決心般地拉開了車門,熟悉的一切都重新浮現在眼前。
這并不是金碧輝煌的高檔公寓,而是一條擠滿老破小的老城區。
蕭承歎了口氣,看向了一旁的腸粉店,小店的蒸箱仍舊飄着蒸汽,一切照舊。
可是他們,已經物是人非了。
那年,他回國沒多久。
因為工作的選擇和父母吵了一架,父母索性斷了他的生活費。
他偏偏不回家裡的公司,他不喜歡金融,不喜歡投行,隻想做設計。
最後,他從深圳灣裡那套大平層裡搬了出來,揣着夢想和情懷站在了寫字樓之間,租了一間小小的出租屋。
在他還是深圳局的一個小項目總的時候,卻遇到了融彙集團的沈總。
沈煜對他一見鐘情,實打實地追了他兩年,風雨無阻。
最終,他們在一個雨夜裡相愛了。
當時,蕭承想靠自己買套房子,而他那點工資隻能買套小公寓。
在他錢攢得差不多的時候,他和沈煜閑暇時刻就串在大街小巷,隻為了找到心儀的房子。
挑來挑去,他很喜歡松鶴路這間八十平米的小屋。
樓層不高不低,一棵枝繁葉茂的大樹立在樓下,從卧室窗戶望下去,一片綠油油的,風一吹,樹影搖曳。
在他們付款的時候,房東瞧着蕭承喜歡得緊,沈煜又是個有錢的冤大頭,就臨時漲了價。
當時,蕭承刷了三張卡還差了二十萬,沈煜卻瞞着他把費用交齊了。
他知道的時候,在和給沈煜錢和房産證上加他的名字之間,選擇了後者。
之後,沈煜就放棄了他帶院子的獨棟,和他擠在了這條路上的老破小裡。
一住就是兩年。
天又下起了雨,飄散的雨點讓他清醒了片刻。
現在的他,又重新在深圳灣買下了頂層的大平層。
可松鶴路,卻是他心裡的歸屬。
他閉了閉眼,如果沈煜沒有和那個大學生…他想到此處,胃部揪的疼痛,酒精混合着食物頂的他愈發惡心。
最終,他扶着電線杆,哇的一聲。
吐在了小巷子裡。
突然,他覺得雨勢小了點,恍惚地擡眼一瞧,一把傘打在了他頭上。
蕭承吃力地望着對方。
雨夜裡,謝臨一聲不吭地遞給他一瓶蘇打水。
他彎着腰接過,說:“謝謝……”
“你怎麼來了。”
昏暗的小巷裡,雨滴順着謝臨的發梢滾落,月色下,蕭承分辨不出謝臨的神色。
“路過。”
他們誰都沒說話,隻是心照不宣地看着對方。
最後還是謝臨開了口,說:“你回國後,住這裡嗎?”
蕭承沉默了會兒,說:“是。”
謝臨似乎小聲說了句什麼。
嘈雜的雨聲漸漸大了,蕭承聽得不是很清,他說:“什麼?”
謝臨哽住了。
其實現在他應該禮貌地邀請謝臨上樓坐一坐,可他實在開不了口。
“你要上樓嗎?”謝臨小聲說。
蕭承擡起頭往上瞧,數着樓層,最後把目光定格在了三樓,黑漆漆的陽台上什麼都看不清,他說:“…算了。”
下雨了,也不需要他去澆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