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們的議論聲和腳步聲越來越近,響徹整個空間。
蘇鹽瞪大眼睛,她緊貼着身前的男人,甚至能聽見血液在身體裡流動的聲音。
“啊!這裡有人——”
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他們路過時有人眼尖發現了蘇鹽和聞迦汀落在地上的影子,一聲尖叫過後,剩餘幾人全都轉頭盯向安全門。
蘇鹽的腦子“轟”的一聲炸開,抵在聞迦汀胸前的手猛地抓着他的衣服面料,心裡冒出來的第一個念頭就是走,面前的男人卻垂眼在黑暗中笑看她一眼。
猩紅的煙頭在他眼中明亮似火光,他偏頭将咬着的香煙一吐,勁瘦寬大的手掌從她潮熱的嘴唇滑下,虎口卡着蘇鹽的下巴将她的臉擡起,在蘇鹽發出驚疑之前,低頭,吻下去。
擁吻的姿勢很明顯,攪動的水聲即便是沒有經曆過情事的人也會聽得耳熱。
“……快走吧。”
蘇鹽在昏漲之餘聽出幾米開外是年長的金芬姐出聲說了句,然後遠去的腳步聲亂七八糟的響起。
他們走了。
聞迦汀卻沒有停下的意思。
他箍着蘇鹽的腰将她一下提起,蘇鹽腳下懸空一秒,被他抱着打了個旋,方向變幻,後背貼着旁邊的空道牆壁,從喉嚨裡溢出一道抗議的掙紮聲,聽起來卻像調|情。
聞迦汀吻着她悶笑一聲,像是發現了某種樂趣,吻得愈加激烈。
蘇鹽兩手拽着他的襯衫前襟,幾乎将那兩處面料揉成糜爛的皺雲。
在換氣的間隙,她趴在他肩頭急喘嘤咛:“……有、監控。”
聞迦汀喘息着“嗯”一聲,他惡劣地壞笑着問她:“監控怎麼了?你以為接下去還會發生什麼?”
蘇鹽沒作聲,隔着襯衫面料張嘴咬了他一口。
聞迦汀站着任她咬,并且還掏出煙盒一邊點煙一邊唆使蘇鹽:“不痛不癢,再使點勁。”
蘇鹽沒聽他的。
她一下推開旁邊半掩的安全門,快速整理了下被弄亂的衣裙,然後回到主道上繼續往停車場方向去。
“等等我。”
身後那人夾着點煙的香煙,懶洋洋地趕上來。
蘇鹽和他一前一後穿過沒有開燈的深夜商場。
四周看起來就像是驚悚懸疑劇的片場,但因着身後不緊不慢跟着那人的腳步聲,蘇鹽絲毫不覺得怕。
反而有種和現實偏離的奇幻感。
蘇鹽站在停車場的入口處探頭朝裡看了看,确定同事們的車都開走後,她才走進去。
聞迦汀在後面看清她這一系列動作,不免忍俊不禁,“這麼怕被人知道?”
蘇鹽心想,剛才過道裡光線那麼暗,聞迦汀又故意擋在她面前,他們應該沒認出她來。
她走到捷豹跟前按了下車鑰匙,回頭看見聞迦汀也走向了這邊,就問:“你從哪兒來的?”
聞迦汀路過垃圾桶,順手将指間的煙蒂扔進滅煙筒裡,他說:“醫院。”
蘇鹽點頭,他身上有消毒水的味道,她聞到了。
拉開車門坐進駕駛室,右手邊副駕車門也被人從外面拉開,蘇鹽轉頭看向塞進兩條大長腿的男人:“你沒開車?”
聞迦汀伸手将卡到喉結處的領口扣子解開,左右松動了下肩頸肌肉,他散漫應道:“綠色出行。”
後面那句“你開我還開什麼”不用說,蘇鹽也猜到了。
但蘇鹽沒立即把車開走,她說:“我妹妹來了,今晚我得回去。”
聞迦汀靠在椅背上,偏頭問一句:“妹妹?親的?”
蘇鹽輕飄看他一眼,沒應聲。
聞迦汀一下笑了,他說:“麻煩蘇總出門右拐,送我到最近的地鐵站。”
這話擺明了就是玩笑。
别說真的見聞迦汀坐過地鐵,蘇鹽從來都沒把他和這類公共交通聯系在一起過。
她系好安全帶,把車泊出停車位。
指尖在方向盤上間歇敲了幾下,車子駛進主路的時候,她跟聞迦汀說:“我送你回雲栖,但是我不能上樓。”
沒聽到回應,她看了下後視鏡,然後就在鏡中對上聞迦汀那雙似笑非笑的桃花眼。
蘇鹽被他笑得耳後一熱,半個小時前在商場通道裡激烈的擁吻畫面在腦中走馬,她咬了下唇肉,欲蓋彌彰地強調:“我說真的。”
一道極輕的笑聲從右手邊溢來。
那人不語,隻是仰首靠在椅背上,挨着駕駛座的左手越過儲物格,修長指尖撩開蘇鹽粘在脖頸上的碎發。
蘇鹽說不上樓,真的沒上樓。
白色二手捷豹駛進地下停車場,繞場兩圈,泊在最不起眼且處于監控死角的車位上。
感應燈自動變暗,無人的停車場裡,似有若無的喘息聲被深夜吞咽,上下颠簸的車身似一艘被巨浪裹挾的扁舟,車子裡人影交疊,細細密密地給予和索求。
蘇鹽回到瀾山公寓時已經接近零點。
她俏沒聲地推開公寓門,在門口脫了鞋,赤腳踩進去——
“二姐!你回來啦?!”
“喵——!”
蘇有霜興奮的嗓音和飯團嘹亮的貓叫聲同時響起,蘇鹽在門邊僵立一瞬,然後才裝作才下班的樣子拎着包往屋裡走去。
“你怎麼還沒睡?”
蘇有霜躺在沙發上打遊戲打得昏天黑地,旁邊矮幾和地毯上撕開好些膨化食品和辣條包裝袋,喝剩的飲料瓶子橫七豎八地歪倒着。
她一把翻身坐起來,手上操作不停,伴着遊戲的厮殺聲,應道:“等你啊。”
蘇鹽将電腦包靠書桌腿立在地上,側對着她脫下風衣外套,“哦”了一聲。
外套脫到一半,想起什麼,動作一僵,複又穿上。
蘇有霜抽空從屏幕上擡起視線看向她,抱怨道:“你們公司也太沒人性了吧!隻聽說996,沒聽說9126的!”
她悻悻然:“再過兩年等我畢業了,難道也要過這種不見天日的牛馬生活?”
蘇鹽有些心虛,含糊應一聲,拿着家居服去浴室了。
對着鏡子褪下衣物仔細檢查,脖子左側接近鎖骨處有一道紅印,是那人留下的半片唇印,紅紅的,裡側隐約還帶着一點淡淡的齒痕。
蘇鹽抿了下唇,站在花灑下開了熱水開關。
酸脹的身體被水汽包裹,那些令人面紅耳赤的深夜呓語似乎卷土重來。
擦幹水漬之後,她用了點遮瑕膏。
穿好衣服出去,蘇有霜已經很自覺地躺到了床上,沙發和矮幾上的東西已經收拾幹淨。
蘇有霜笑眯眯地靠在挨着牆面那側的床頭,擡手拍拍旁邊的床位,“快來呀二姐~~”
“……”
長發發尾沒吹幹,摸起來是潤的,蘇鹽将它們全都撥到左肩前。
彎腰将蹲在地上的飯團抱起來,然後才掀開被子上|床。
“爸媽知道你來海城嗎?”蘇鹽問。
蘇有霜在被子底下蛄蛹兩下,“我沒說。”
她撇撇嘴,“機票錢是我自己攢的,但是爸要是知道我來海城,嘴上不說心疼錢,心裡一定不舒服,到時候又要沒事找麻煩。媽也跟着受氣。不如兩個都不告訴,大家都輕松。”
蘇鹽無聲點了下頭。
頓了頓,她又問:“準備待幾天?”
“三天五天都可以,回程的票還沒買。”蘇有霜嘻嘻笑,“如果你想留我多玩一陣也可以,反正我這學期課少,讓同學幫着簽個到糊弄糊弄就過去了。”
蘇鹽偏頭看她,眼神跟微信表情包的狗頭不能說相似,隻能說一模一樣。
蘇有霜兩手拽着被子一把蓋住臉,隻露出一雙圓圓的笑眼,滴溜溜地轉。
蘇鹽說:“先睡吧,明天我帶你出去轉一圈。下周……”
下周看看能不能調休一兩天。
她想到今天韓營當着衆人的面點她的那幾句,這幾天又是五一購房節的節點,本來明天雖說是休息日也該抽時間去售樓處看看的,這個節骨眼上去申請調休……
蘇鹽有些頭疼。
蘇有霜很有靈性,沒等蘇鹽說完,就趕忙應道:“我自己轉,你忙你的!來之前做了好多攻略,我現在說不定比你還熟悉海城有哪些必打卡景點。”
蘇鹽滑進被子裡,“太晚了,先睡。”
其實蘇有霜一點都不困,她積攢了幾卡車的話想跟蘇鹽說,越溪村左鄰右舍的新鮮事、爸爸最近又幹了什麼奇葩事說了什麼逆天大男子主義的話、媽媽和奶奶又因為什麼事鬧了矛盾,以及她在學校裡和精分舍友幹仗的前後始末、對于畢業後的規劃等等。
“二姐。”小心用指頭戳了戳蘇鹽的手臂,見她明明困得眼睫打顫還條件反射地應一聲“被子蓋好”,蘇有霜忽然就不忍心了。
她伸出一隻胳膊幫蘇鹽掖好被子,順手關了床頭的小夜燈,在黑暗中對着近處那雙泛綠光的貓眼睛勾勾手指頭,“過來,抱你睡啊。”
飯團“喵”一聲,轉身跳去了沙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