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客戶。”蘇鹽把着方向盤、兩眼直視前方,語氣平靜地說。
蘇有霜沒作聲。
蘇鹽頓了頓,抽空朝右手邊瞥去一眼,然後就對上了蘇有霜一雙鬼精的笑眼。
“……”蘇鹽忽然覺得發散思維太強也不是什麼好事。
她清了下嗓子,問:“到飯點了,想吃什麼?”
蘇有霜:“後排那兩個盆栽是給jia ting的嗎?”
蘇鹽:“……不是。”
“我猜也不是。”蘇有霜往後瞧一眼,說,“包裝紙都被壓皺了。不過我記得昨天中午看還是好好的呀。”
昨晚車子停在雲栖CBD的地下車庫,蘇鹽和聞迦汀人在前排,後來為了行動方便把兩個座椅都向後調平,椅背上下來回擠壓,放在後排的紅豆杉和白掌在晃動中不止外包裝變皺,還零星掉了好幾片葉子。
蘇鹽沒想到蘇有霜觀察這麼仔細,一時語塞。腦海裡也在極力搜尋這車裡是否還遺留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蘇有霜回過頭,奇道:“二姐,你很熱嗎?臉都紅到脖子根了。”
蘇鹽穿着加絨衛衣睜眼說瞎話:“今天、氣溫挺高的。”
以防蘇有霜再尋出點蛛絲馬迹,蘇鹽把車開得比平時快一倍。
來海城,第一站當然是看海和吃海鮮。
蘇鹽平時不舍得對自己花錢,對家人卻一向大方,她帶着蘇有霜去了星海灣大廈的海鮮自助餐廳。
人均近一千塊的票價不是白花的,乘觀光電梯上三十六樓,感受失重帶來的心跳加速,目光透過玻璃轎廂,将遠處的蔚藍天空、潔白層雲和遼闊海面一覽無餘。
蘇有霜的嘴巴張成“O”字型,兩手把着欄杆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外面的絕美景色。
“二姐!二姐快看!好漂亮啊!”
蘇鹽恐高,她站在蘇有霜的身邊幾乎全程閉着眼睛。
忽然想起早前在排石景區坐纜車下懸崖和乘小飛機去長石島的情景,兩回聞迦汀都在。
蘇鹽也說不上為什麼,身體失重的同時心也懸浮着沒了落腳點。
這個瞬間,她沒來由地,想他。
因為聞迦汀口味挑剔,蘇鹽也跟着吃了不少大廚做的美味佳肴。但他并不喜食海鮮,因此蘇鹽乍一走進以海鮮著稱的高檔餐廳,也同剛從内陸來的蘇有霜一樣,瞬間淪為了土包子。
大概是受各種電影影響,在蘇有霜的認知裡刺身最顯高級,因此她掃蕩了兩盤三文魚、甜蝦、北極貝和各種不認識的刺身,芥末醬辛辣沖鼻,她一邊狂飲半杯白葡萄酒,一邊違心地誇贊:“好好吃!”
蘇鹽看得好笑。為了不浪費巨額門票,她們可謂做到了扶牆出。
飯後,坐在餐廳的露天空中花園裡,在高空中俯瞰海城春日城市景觀以及遠處的碧波蕩漾。
“難怪說行萬裡路閱萬卷書,二姐,如果不來這趟,我真不知道海城這麼美。”蘇有霜坐在秋千架上朝後惬意地伸了個懶腰,由衷感歎着。
澄澈陽光下,蘇鹽眯起眼睛笑了笑。
手機響,蘇鹽看一眼屏幕,一邊起身一邊轉頭跟一旁的蘇有霜說:“我接個電話。”
蘇有霜看着蘇鹽,笑眯眯地眨了眨眼。
蘇有霜抿了下唇,攥着不停振動的手機走到了無人的安全通道,然後才點了接聽鍵。
“在哪?”伴随着擦動打火機砂輪的咔哒聲,那人咬着煙含混的磁性嗓音通過聽筒滾入耳廓。
蘇鹽背抵着微涼的牆面,輕聲說:“星海灣帶我妹妹吃天價海鮮自助。”
在聞迦汀面前,她從來不刻意掩飾自己普通工薪階層的屬性。
聞迦汀就笑着問她:“有多離譜?”
蘇鹽說:“兩個人一餐的費用抵過一個月吃喝用度。”
“這麼多?商家真黑心。”聞迦汀幫她吐槽餐廳。
蘇鹽無聲彎了彎唇。
“你還在雲栖嗎?”她問。
“你不在,我留在那兒有什麼意思。”聽筒裡聞迦汀吐出一口煙圈,那輕薄的煙霧帶着餘熱撲在蘇鹽的耳膜上。
情人間的私語,很撩人。
“怎麼不說話。”聞迦汀沒聽見蘇鹽的聲音,笑着問她。
蘇鹽垂眼盯着自己的鞋尖,她的聲音又輕又溫存,“我有點、想你。”
她不是外放的性格,喜歡與思念從不習慣宣之于口。即便兩具身體已經互相熟悉多時,但她還不曾直白表達過類似的話。
因此後面兩個字音量放得愈加的輕,就像是風的尾巴,倏然撩過耳際,回首去尋,已然無蹤無際。
那頭的聞迦汀似乎頓了半秒,然後用帶笑的嗓音故意逗她:“說什麼?沒聽清。”
無人的角落,蘇鹽兩頰發熱,她說:“沒什麼。”
“是嗎。”聞迦汀卻又道,“星海灣,離很近。需要免費司機兼導遊嗎?”
蘇鹽一怔:“你要來嗎?”
“不可以?”
蘇鹽心跳加速,但長睫半落擋住眼裡星星落落的光亮,她說:“還是算了。我們馬上要出發去虎灘,多一個人……我怕我妹妹不适應。”
聞迦汀笑:“我這麼見不得人?”
蘇鹽努了下嘴,“沒有。”
這通電話打得蠻久,竟然超過一刻鐘。
蘇鹽握着微微發燙的手機返回空中花園。
蘇有霜兩手把着秋千蕩繩,不出聲,兩眼含笑,像雷達一樣跟着蘇鹽移動。
“怎麼了?”蘇鹽隻看了蘇有霜一眼,就低頭去拿挂在旁邊座椅上的帆布包。
蘇有霜嘿嘿笑,“沒什麼呀。”
“那走吧。現在出發去虎灘,看了海邊落日之後晚上去逛美食一條街。”
“好哒!”蘇有霜從秋千架上一躍而起,像條小尾巴似的緊緊綴在蘇鹽身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