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谙霜萬萬沒想到護國公的手掌竟如此之大,連内閣當中都有他的人,真可謂是隻手遮天了。若真想要扳倒他何其困難,他既敢對程老将軍動手,又敢光明正大從大理寺撈人,想必早已拉攏不少朝臣到自己的羽翼下。
父皇此生最恨結黨營私,護國公這般有恃無恐,父皇不可能未曾聽聞過半點風聲。可他為何要放任護國公到如此地步呢?
君心回測,夏谙霜猜不透,但她明白,想扳倒護國公,光憑他獄中撈人和陷害将軍這兩條是遠遠不夠的,況且她并未掌握護國公陷害程老将軍的實質證據。
想要扳倒護國公也并非僅僅為了程千懿,而是為她的奪權鋪路。護國公聲望極高,勢力盤根錯節,遍布朝廷,又手握重權,是她奪權路上的最大阻礙。
雖說朝中也有其他皇子勢力,可到底不如護國公強大,若她當真鏟除了護國公,替了那護國公在朝中的位子,還怕那些迂腐的老東西嫌她是女兒身嗎?
皇位這東西,理應實力強者來坐。
夏谙霜擡眸看着李橋福,語氣認真:“你能與我說這些,我很高興。你既信任我,那我定不會辜負你的信任。今日先随我回将軍府,你且安心在将軍府住着,七日内我定将殺死你丈夫的兇手親自送到大理寺。”
李橋福激動地語無倫次,千言萬語哽在喉間,最終隻草草化成了四個字:“多謝殿下!”
——
雨勢漸小,早已沒了方才的磅礴之勢。
整日的陰天,不見金烏,顯得天色極為暗沉,條件稍好的人家早早點上了油燈。
夏谙霜将李橋福安排在将軍府夥房當差,為府中廚子打下手,并命人收拾了間空院子供李橋福一家居住,安排好後,又命管家找來府醫為大丫看腿。
安置好一切後,夏谙霜本想回到房内,仔細思考如何對付護國公。
卻不想一個身穿官服的男人匆匆跑到将軍府,氣喘籲籲告訴夏谙霜大理寺出事了。
夏谙霜聽了,心中立刻“咯噔”一下。她眉頭緊蹙,語氣急切,問:“你快些說,到底是出何事了?”
男人彎着腰,扶着雙膝大口喘氣,上氣不接下氣道:“程将軍今日不由分說要重審吏部侍郎嫡子趙榮着的案子,還将案子的證人怡紅院老鸨抓到大理寺重新審問,那老鸨不知是吓得還是怎麼着,竟全然推翻了昨日的證詞,為趙榮着做了不在場證明。程将軍要重審案子,勢必要将這真正下毒之人找出。可大理寺卿大人卻不肯,認為案子并無問題,不想重審。兩人誰都不肯退一步,正僵持着呢!”
大理寺卿,他也是護國公的人嗎?
夏谙霜來不及細想,匆匆上了轎子,催促轎夫快些到大理寺。
大理寺位于京城西大街北側,與将軍府隔着三條街道,距離算不上遠,轎子行駛半刻就到了。
大理寺門頭為正紅色,台階左右兩邊各坐落這一隻石獅子,獅子外側的前爪各踩着一顆石球。
台階上方是兩根承重的正紅色柱子,柱子上各挂一塊黑色牌匾,左邊牌匾寫着“明刑弼教”,右邊牌匾寫着“公正不阿”,均為皇帝親筆題字。
看着門頭挂着的大理寺三個字,夏谙霜心中泛起陣陣冷笑,最應公正不阿的地方卻成了藏污納垢的聖地,何其諷刺!
她剛一踏進大理寺,還未來得及尋一名侍從問路,就有名官員慌忙迎了上來。
“殿下,您可算來了,快勸勸程将軍吧,他已經和裴大人僵持一整日了。”
這官員口中的裴大人,便是大理寺卿裴子硯。
夏谙霜淡淡瞥他一眼,寒聲道:“還不快帶本宮去見兩位大人。”
“是。”那官員應了聲,帶領夏谙霜匆匆前往了議事堂。
議事堂内,程千懿坐在圈椅中,背靠椅背,淡定喝着茶。
裴子硯站在房間中間來回走動,他領口微微敞開,露出一截通紅的脖子。不難看出,他剛剛經曆了一場惡戰。
屋内都未說話,十分安靜,隻有裴子硯來回走動,鞋底與大理石地面的摩擦聲和程千懿一盞盞倒茶的聲音。
兩人互相較勁,誰都不肯先松口。
夏谙霜推門進入屋内,木門打開的吱呀聲打破了屋内僵持着的氛圍。
裴子硯煩躁回頭,見到來人是夏谙霜,立刻換上一副驚喜面孔,眼中蹦發出光芒,仿若夏谙霜是救星一般。他快步走到夏谙霜身邊,語氣激動:“阿姊,你總算來了,你快勸勸程将軍,他非要重新查已經結案的案子,我怎麼勸都不行。”
裴子硯的父親是夏谙霜母妃蘇嫔的親弟弟,按照輩分,他合該叫夏谙霜一聲阿姊。
前世夏谙霜與裴子硯關系不錯,他母親常常會來宮中看望蘇嫔,偶爾會帶上他一起。後來裴子硯年歲漸長,不再适合出入後宮,兩人便沒再見過面。不過裴子硯生性活潑,擅長與人交往,雖許久未見,他與夏谙霜的關系卻并未顯得生疏。
夏谙霜擡眼看他,語氣淡淡:“子硯,我不是來勸他的,我是來勸你的。”
裴子硯瞪大雙眼,滿臉不可置信:“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