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煜是來給爺爺拿蛋糕的,那邊爺爺正和嚴家的父母聊天,這樣的場合多半都是為了應酬,他不懂商場上的事兒,于是就想拿兩塊蛋糕過去和嚴方珞一起吃。
“這不是童少爺嗎?怎麼一個人在這裡?”男人看上去比顧君差不多大,一身酒紅色西裝穿在他身上竟然沒有油膩感,反而顯得華麗張揚,有種放肆的美感。他把手裡的香槟遞給他:“嘗嘗Dom Pérignon桃紅香槟?甜甜的,很好喝喲。”
童煜聽到是甜的,有點蠢蠢欲動,他本來就喜歡吃甜的,而且處于一個什麼都好奇且有能力嘗一下的階段,而且這是顧爺爺的宴會,酒水都是顧家的,應該也不會出什麼問題。
“羅總這是要教未成年人酗酒?”顧君也的聲音像是裹着冰碴,他抽走香槟杯,隻看了一眼:“98年的酸度配令公司年報應該正合适。”
羅皓聽到他的嘲諷也不生氣,仍是那幅笑臉:“我這不是看顧總沒時間,替顧總陪一下弟弟嘛。”
顧君也的站位剛好在他們中間,他招了招手,那邊的侍者立刻過來拿走了他手裡的香槟,他抽出手帕遞給童煜,示意他擦一下他嘴角沾上的奶油,冷冷地說:“羅總有時間陪别人的弟弟,還不如把時間留給自己的弟弟,就算是在劍橋,聚衆吸笑氣這種案底,也是查得到的。”
羅皓臉上的笑凝固了一瞬,自己那個不成器的弟弟留下的案底又何止這一件?顧君也知道的也肯定不止這件芝麻大小的事兒,不過一杯酒,一個玩笑,不至于把表面上的和平都給破壞掉,但他也不是吃素的。
“顧總說的對,在教育弟弟這件事兒上,我是應該和顧總多取取經,聽說顧總最近在找一些老物件兒,我這兒倒是有一些東西,顧總下次一起過來鑒賞鑒賞?”
羅皓輕輕晃了一下杯裡的桃紅色香槟,語氣淡淡的,但裡頭的意思顧君也卻能瞬間聽懂。
現在不是談話的時機和場合,而且童煜還在這裡,顧君也顧忌頗多,隻是回道:“有羅總相邀,我自然不能拒絕。”
童煜覺得他們話裡有話,但他隻有感覺卻沒懂意思,隻當是商場上事情沒往心裡去,不過這也不是他最在意的,羅皓一走,他就故意說:“那隻是香槟,喝一點又沒什麼。”
“誰給你的東西都能接過來就喝的嗎?”顧君也恨鐵不成鋼,但又舍不得責備。
童煜本來是看顧君也來找他很高興,誰知道兩人一對上話頭他就開始責備他,氣得連蛋糕都不吃了,扔回了桌子上:“我喝誰的東西都不關你的事!你不是不理我了嗎?又巴巴地過來幹什麼?”
顧君也簡直拿他沒有辦法,但是他第一反應是反省自己說話的語氣是不是太過,明明這些天刻意的疏遠不是他的本意,答應秦小姐也不過是逃離爺爺的借口,他知道他喜歡吃甜點,桌上這些甜點都是他一款款選出來的,想來這邊碰碰運氣,說不定就能看到他。
現在難得能自在地和他說話,顧君也放緩了語氣:“我最近太忙了。”
“忙得連微信都是三天才回一次?”童煜根本不相信,以前顧君也再忙的時候都沒有這樣對過他,他甚至都在反省是不是自己做錯了什麼事,可是他最近心思都在爺爺身上,根本連調皮搗蛋的機會都沒有。
顧君也無法向他解釋其中的原因,看他嘴角的奶油還沒擦,避重就輕地說:“嘴邊有奶油。”
童煜被他這顧左右而言他的話弄得更生氣,把那塊手帕扔回他身上,宴廳裡燈光刺眼,刺得他眼睛都酸了,低聲氣道:“我不要!你自己留着擦吧!”
轉身就要走。
顧君也看他生氣,幾乎是下意識地就拉住了他的手腕。
這是從上一次抱着他睡後,大半個月以來,他第一次主動碰到他,兩人都定在了那裡,一種莫名的情緒在兩人身上流動,在相貼的皮膚處交融,然後又分享到彼此的身體裡,那些壓抑的,氣憤的,尖銳的負面情緒竟然就在這樣一個不算親密的觸碰裡,神奇地消解了。
顧君也輕輕拉了一下,童煜就轉過了身,他擡手用手帕給他把嘴角的奶油擦掉,童煜别扭地扭着頭,但卻也沒拒絕。
擦完,顧君也把髒的手帕撰在手裡,歎了口氣,可還沒來得急說什麼,突然宴會那邊傳來一陣喧鬧聲。
“老爺子,老爺子你怎麼了?!”
兩人同時看過去,就看到童爺爺坐的那桌邊圍了不少人,嚴方珞從裡面擡起頭在找人,看到童煜就叫到:“童煜,你快過來,爺爺好像不舒服!”
童爺爺被送往醫院的時候,童煜也是坐在救護車上的,他一直緊緊地抓着童爺爺的手,急救醫生在那邊報着數據做着急救,可所有的聲音聽到他耳朵裡都是一陣沒有意義的嗡鳴。
全世界好像都隻剩下了爺爺微弱的呼吸。
緊跟着救護車的是顧君也的車,他自己開着車,一直跟在救護車後直到醫院,童爺爺被醫生擡下來,他也下車趕到了童煜身邊,和童煜一起推着童爺爺進了急救室。
走廊頂燈在冷光裡頻閃,消毒水味如同凝固在空氣裡一般人無法逃離,明明白天還是好天氣,可他們從宴廳裡出來的時候,卻發現天色早已是鉛雲壓頂,暴雨将傾,童煜指尖殘留着爺爺沉香念珠的餘溫,可明明開着暖氣的空氣童煜卻仍然覺得溫度冷得凍人,讓他不可抑止地顫抖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