練習室地闆剛打過蠟,燈光順着鏡面反射下來,映得每一張臉都帶着薄汗的亮感。
練習室内置的大電視機上播放的是循環了三十多遍的主題曲視頻,視頻裡嚴康和伴舞們的輕松和練習室裡大家的笨拙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聲音穿透了隔音牆體和門,微弱地像心跳一樣的震動在走廊上清晰可聞。
這僅僅是主題曲放出的幾個小時之後,除了歌詞和完成版舞台視頻,節目組沒給任何指導說明。
沒有分鏡,沒有分排,沒有動作分解,也沒有老師。這也意味着,誰有能力學,誰學得快,誰記得牢,誰跟得上,誰就有可能領先于其他練習生,比别人多出整整兩天的時間來練習,而沒有這些優勢的練習生就隻能原地打轉,或者在錯誤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每一個練習室此刻都擠了起碼十多人,有單獨對鏡子練動作的,有結伴模仿,有抱着歌詞做标記的。一行五人挑了一個人最少的,也就三個穿着F班班服的練習生站在空曠的教室中央,看到他們進來,甚至彼此還禮貌地打了招呼。
江序站在鏡子前,正對着倒影回憶剛才拆完的前八拍腳步。
“等等,”李桃喊停,揮了下手,“你這個動作不對,左腳是點地,右腳轉出去,你看。”
他邊說邊比劃了一下,指尖拍在空中:“這裡卡拍子的‘啪’,要蹬一下。”
江序皺了皺眉,回頭:“你确定嗎?”
“我看了五遍了。”李桃挺直身,“包沒問題的。”
江序點點頭,再次對着鏡子嘗試,腳步節奏清晰利落。
鏡子的另一角,周庭陽和林旭白站在他們的身後,隻是看着屏幕試圖跟上視頻的步伐,動作像同步過的小企鵝,整齊地踩錯了拍。
“咱們是不是反了?”林旭白困惑地停下來。
“你先别說話,我剛找到feel,”周庭陽剛想重複一遍,但林旭白的話讓他完美地忘記了剛才的動作,而電視上的視頻已經進入了下一段。
他扯了下衣擺,癱在地闆上:“我完了。”
林旭白也一屁股坐下,“你完不完的,等視頻下一遍播回來你再跟。”
而在他們倆邊角位置,謝知聿安靜地靠着牆坐在地上。
他沒急着跟着視頻試圖跳舞,主要也是他壓根不會,而是選擇先把歌詞對上号,攤在地闆旁邊,一行一行标注拍子位置。
他的動作很慢,按語氣斷句,還把英文都轉化成音調标注,腳尖時不時會配合旋律輕輕踩點,眼睛始終來回盯着電視和歌詞。
李桃拉着江序練了幾輪後,回頭望了一眼身後的三個人。
“謝知聿在幹嘛?”
“他好像……在學歌?”江序有點不确定。
“是的吧,”李桃走了過去,“在做筆記呢,怪認真的,隻不過寫得看起來怎麼都是繁體字啊?”
謝知聿停下筆,擡頭看向李桃,試圖擠出一個微笑,保持神色如常:“我在标節奏位置,便于記憶。”
“趕緊來學舞吧,不是說蹭我們大師課嘛!”李桃嘴快。
謝知聿點了點頭,隻将最後一行圈了兩遍,站起身來,捋了一下自己衣服的拉鍊,緩緩開口:“好。”
江序看到了林旭白與周庭陽炙熱的眼神,也應了聲,“來吧。”
前奏響起,謝知聿深吸了一口氣。
第一拍踩得略慢,手勢起得有些笨拙,表情管理也談不上準确,但每一動作都咬着節奏,就算跟不上也試圖做完整動作。
林旭白有一定的跳舞基礎,也直接跟着跳也有點吃力,看得直了眼,小聲說:“你倆這麼快就學會了?”
“他剛剛那個下蹲滑步,跟視頻幾乎一樣。”周庭陽站在江序身後,聲音有點不受控制,“沒怎麼錯。這就是天賦嘛!”
謝知聿所有的動作都是胡亂組合,照葫蘆畫瓢的狀态,比江序慢了好幾拍,他自己也知道,等音樂結束後倒是松了口氣。
他站直身體,對着鏡子裡的人,搖着頭:“這一遍,動作未穩,節拍亦然不對。”
“……哥你能不能别說得這麼像講評。”李桃實在憋不住笑。
“他比你小多了!”周庭陽站在一邊蛐蛐李桃,笑出了聲。
江序看着鏡子中後面的三人十分困難的表情,低聲道:“一段一段來拆吧。”
室内的光線偏冷,練習室的熱氣卻慢慢升上來。練習室的音響聲像是被拉到了最大,鼓點一下一下打在玻璃上,把整個空氣都震得發悶。
謝知聿站在鏡子前,背挺得很直,他跟着江序一個動作一個動作地學習,每學一節,江序就讓他們跟着音樂多來幾遍加深一下記憶,他和李桃就接着學後面的部分。
可真正連起來,跟着音樂跟着大家一起跳起來的時候,他發現他跟不上音樂,每一拍都顯得格格不入。
手擡得慢半拍,轉身方向錯一邊,蹲步時鞋底磕在地闆上發出難聽的摩擦聲。
跳到一半,他會突然忘記下一拍的方向,身體僵住,不知往哪兒落。
周庭陽在旁邊,也一樣亂。
他動作比謝知聿快,卻飄,像棉花撲進水裡,全靠感覺。
“等一下……”連續跳了好幾遍以後,他終于停了下來,“不行了,這才幾個八拍啊,我的腦袋就像要爆炸了。”
謝知聿沒出聲,他沒準備停,又重新擺好起始站位和動作。
額角的汗已經滴下來了,黏在臉頰上,他也沒去擦。
音樂從頭響起。
“一、二、三,右步開!”李桃嘴裡數着拍子,試圖帶着謝知聿找到正确的拍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