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黑洞洞的槍口指着,Cindy隻能感覺到自己被恐懼凍結住的手指正在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
江攸渾身都是雨水,他的黑發濕漉漉地貼在額頭上,混血的臉蒼白如紙,在窗外忽而驟亮的閃電中更顯陰森郁結,帶着一種驚心動魄的美感。
“告訴我,” 江攸眼神如冰,語氣卻出乎預料的平靜,“發生什麼事了。”
Cindy茫然地望着對方,聲音顫抖:“……你說的是什麼事?”
江攸握槍的手一動不動,他的眼神像刀一樣刮過她的臉。
“你的傷,那個女孩。”
他說那個女孩的時候聲音啞得厲害,像是在壓抑着什麼情緒。他知道對方根本不會知道林黎的名字。
“……我,她打了我……她打了我!” Cindy像抓住了什麼救命稻草一樣,抖着嘴唇,“她打傷了我,我報了警……”
她的聲音逐漸微弱了下去,因為江攸沒有說話。
他的槍仍舊指着她。
“我再給你一次機會,” 江攸額頭上有一滴水落在他的手背上,順着槍管蜿蜒而下,看得Cindy心驚肉跳,“最後一次機會。”
“發生什麼事了。”
他說得很慢,好像真的在給對方思考的時間,卻更像是行刑之前的折磨。
Cindy崩潰地搖着頭,她在慌亂中咬破了自己的舌尖,疼痛伴着血腥味瞬間充斥着她的口腔,讓她終于意識到了自己的境地。
“……是Carter打了我……他爸爸給了我一筆錢……讓我推到那個女孩身上……” Cindy痛哭出聲,破碎的哭泣讓她幾乎喘不上氣來,她眼底閃過一絲怨恨,“我是受害者!她活該……她活該!她不應該這樣對我……”
病房的門就在此時忽然被撞開,一個身影沖了進來。
“Theo!!”
Kate一路狂奔,她生怕自己到晚了眼前已經是兇殺現場了——要知道,當江攸找到她的時候,他的表情看上去很像要把誰宰了一樣的恐怖。
她也是早上聽見Kelly和爸爸背着她在門外談論,她們學校有一個叫Cindy的女孩被打得很慘,他們正在調查這個事情。于是當江攸問起來Cindy的事情,她就說了,沒想到江攸立刻臉色就變了,轉身就走,任憑她在後面怎麼追問都沒有停住腳步。
她隐隐覺得要出什麼大事。
她見過那樣的江攸,就在不久前他一個人打群架的那一天……如果不是林黎在他身邊攔住了他,她甚至覺得他能生生用拳頭把對方打死。
但平日裡總是形影不離的兩個人,她今天卻沒有看到林黎。
Kate強行壓抑下自己内心的不安,偷偷溜出學校來找江攸。是她告訴了江攸Cindy在診所,要是真出什麼事……她都不敢想她爸和Kelly會把她收拾成什麼樣。
病房裡出奇的安靜,隻能聽見Cindy在病床上崩潰抽泣的聲音,摻雜着窗外的暴雨聲,聽起來格外凄慘。
但是看起來還沒有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慘劇。
江攸的槍在Kate進門的刹那就已經收了起來。他沒有說話,也沒有看Kate一眼,轉身離開了病房。Kate追了上去,急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嗎?為什麼沒有在學校看到Li?”
江攸聽到林黎的名字,手指輕輕動了動。他轉過頭,臉上是她看不懂的表情,“這個問題你應該去問Kelly。”
*
小鎮警局,問詢室。
林黎含淚第一百次給林媽媽打手語,解釋自己在學校沒有受到欺負,剛才說那些話是故意引他們去查學校的。
林媽媽一陣見血:所以你沒有在廁所挨打?你沒有挨她一巴掌?
林黎心虛地移開目光。
林媽媽雙手捧着林黎的臉轉了過來,認真地看着她,眼底是難以掩蓋的心疼和自責。
林媽媽一字一頓地比劃:媽媽對不起你,不知道你在經曆這些,也不知道你在求救。是媽媽不好。
不是你為什麼不告訴我,不是你怎麼沒保護好自己,而是媽媽應該保護好你。
林黎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沒能說出來。她刹那間淚如雨下,眼淚幾乎是不受任何控制地奪眶而出。
她莫名地感到了心髒一陣劇烈的刺痛,像是什麼紮在上面的釘子被拔了出來,疼得她發抖卻又如此的甘之如饴。
林媽媽緊緊地抱住了哭泣的女兒,溫熱的掌心抵在她後背輕撫,是不需要任何語言就能帶來的安慰。
林黎并沒有覺得委屈,在那一瞬間,她隻感覺到了被愛。
林媽媽替她擦幹淨了眼淚,表情帶着溫柔和決心:等這個事情過去,媽媽給你讨回公道,我們就搬家。這個地方不是家,讓我女兒開心的地方才是家。
林黎眨了眨眼睛,含着淚笑了起來。
她重新埋進媽媽懷裡假裝撒嬌,掩住眼睛裡的失落和悲傷。
好可惜啊,媽媽。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就好了。
我好像……早就沒有家了。
……
警長辦公室。
Kelly關上了辦公室的窗戶,拉下了百褶窗簾,然後在沙發上坐了下來。她的臉色不太好,但是忙了一早上焦頭爛額的警長并沒有注意。
警長坐在辦公桌前,他對面坐着學校的老師,看上去有些局促不安。
“學校早些年就對校園霸淩做了很嚴肅的管理和教育……學生們之間偶爾會開無傷大雅的小玩笑,但是絕對不可能會有惡意傷人的事件發生的。”
警長揉了揉太陽穴,看上去有些疲憊,“我明白,Lance老師,我們找你來是了解情況的,并不是想要追究學校的責任。”
Lance老師咽了下口水,有些緊張地點了點頭。
“Cindy這個學生在學校表現如何?人際交往如何?”
"成績的話……上學出勤率還是不錯的。在年級裡也算比較受歡迎和追捧,有自己固定的朋友圈。"
“什麼朋友圈?”
“你懂的,最受歡迎的女孩圈,” Lance老師掏出手帕擦了擦額頭上的汗,“去年還在學校舞會上被評為舞會女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