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時候蘇老師的日子并不好過。
雖然許敬宗死了,但大部分的遺産卻以信托的方式由許嘉遇繼承,股份需要成年後才可正式持有,即便他要放棄繼承遺産,也需要等成年後再決定。
許嘉遇幾乎被困牢在了許家,蘇老師也就不可能再改嫁,首先許家人不會允許,不讓她脫層皮是不會甘心讓她另嫁。
其次沒有人敢吞這個燙手山芋,她最好的辦法就是守着這座金山,因為即便她宣稱自己不屑于要這金山,也不會有人相信,仍舊會千防萬防。
何況沒有母親願意賭孩子的前途。
她就算要較這個勁,不為自己打算,也要為孩子打算。
而她本來就是個很愛孩子的母親。
許敬宗這個人不可謂不心思深沉,機關算盡,他就是要用金錢鑄一個牢籠把許嘉遇困住,然後通過孩子把蘇老師困在許太太這個位置上,來滿足他近乎病态的占有欲,他還沒死的時候就自己買好了墓地,雙人墓,他要蘇老師百年後和他葬在一起。
明初今天遲遲寫不完作業,許嘉遇擡手看了兩次表,最後先行離開了。
他母親身體不好,每天深居簡出,最近好不容易提起精神去自己開的培訓室,拖到這會兒還沒下班,于是就近住在了市區。
小狗哈比的女兒叫呢呢,一直養在小白樓,每天這個時間點蘇老師會帶狗去散步,今天蘇老師不在,許嘉遇便要代勞。
他走了,明初更不想寫卷子了。
她把自己癱在露台的吊椅沙發上,陷進藍絲絨布裡,眯着眼看深秋的夜色,晃着晃着又開始迷迷糊糊想要睡着。
骨節分明的一雙手,黏膩的汗水,冷風,滾燙的……濕潤的……呼吸……呼吸……
“小姐,别在這裡睡呀,會感冒的。”
明初被叫醒,有些惱火,胸口好像有一團莫名的東西在蹿燒,她抓了下頭發,問:“我爸回來了沒有?”
“先生今晚不回了。”
“那女人呢?”
“白小姐已經睡了。”傭人不敢在明初面前稱呼那女人明太太。
明初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哼”。
“小姐呀,快進去吧,或者至少加件衣服,晝夜溫差大,真的會感冒的。剛許少爺去遛狗,被狗扯進噴泉池了,回去那幾步路,就開始發燒了。”她抖了抖手裡的外套。
呢呢是隻捷克狼犬,精力旺盛。
他那料子偏薄的襯衣,濕了怕是……咳,明初壓下自己匪夷所思的聯想,裝模作樣關心一句:“蘇老師今天不在,叫醫生了沒?”
傭人支支吾吾:“許少爺說不用,他說睡一覺就好了。”
“好什麼好,他那個人就會裝13……算了我去看看。”明初擰着眉,一翻身從吊椅上下來,她穿着一條米白色的裙子,兩條腿又長又直,頭發散下來,在背後鋪展開,像濃墨傾瀉而下,又像柔軟的綢緞一般,被風吹起來的時候,她正好回過頭,唇紅齒白一張臉,好看得像是畫裡出來的。
美好的東西很難不讓人開心,小蘭沖着小姐笑了笑。
“你也休息吧,不用管我了。晚安,小蘭姐。”
小蘭點點頭。
十分鐘後,明初沿着玻璃棧道去了小白樓,然後一路暢通地上了三樓,推開他卧室的房門之前她敲了三聲,沒人理。
傭人說他就在樓上,三樓就這麼一間卧室一間書房。
于是她直接推了門,看看他是不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正好看到他從浴室出來,就裹着一條浴巾。
明初肆無忌憚地打量觀察他。
端正的白襯衫和牛仔褲……哦,沒穿。
五官似乎像是照着标尺描畫的,隻一雙眼顯得有點騷氣,擡眸看她的時候,明初下意識眯了下眼睛,腹肌很明顯,他經常打球,熱愛運動,嗯,好習慣。
沒來由的躁。
空氣靜默了十秒鐘。
“敲了半天門,你聾了?”
許嘉遇抓起睡袍胡亂裹在身上,對這個不速之客還反客為主的大小姐感到一種麻木的平靜,但還是深吸一口氣,又無聲地吐出來,勾着冷淡的唇角陰陽一句:“但你肯定不瞎。”
還肆無忌憚地盯着看。
“還不出去?”他仿佛一個老神在在的教導主任,莫名有種居高臨下的感覺,讓人很想頂嘴。
嘴……他的嘴巴長得很有特點,唇珠飽滿,唇色偏豔,長在男人身上多少會有些不合宜,但長在他那張臉上更絲毫沒有媚态,反而更顯得冷淡。
親一下大概都是冰的,她無端出神。
片刻後她就回過神,今天莫名不爽,這會兒更煩躁了,看他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就更來氣,不僅沒出去,還徑直走了過去,手貼在他額頭上碰了下。
低燒,還好。
許嘉遇突然抓住她手腕,眉目深沉,定定看了她片刻,表情略顯嚴肅,欲言又止,到最後隻問了句:“你今天怎麼了?”
哪裡都不對勁。
明初轉了半圈眼珠子:“我也……發燒。”
“你再扯?”
“……”明初掰開他手,纖細手指戳了下他的胸口,“胸肌練得不錯。”
許嘉遇:“……”這又是哪一出。
明大小姐從不委屈自己。
她的人生總結一下就六個字:我想要,我得到。
于是她直言不諱:“給我摸一下。”
許嘉遇那張死人臉終于出現了明顯的裂縫,用匪夷所思的眼神看着她,不可置信般确認:“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