嚴評事意味深長地問。
昨日事發突然,大家還真信了那一套官方說辭,以為是他們近來懈怠了,呂寺卿才敲打他們。
可,天下沒有不透風的牆。不久便有消息傳出來,說這次突如其來的考校是許回向呂寺卿提議的。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了,衆人心裡不免埋怨許回多事。如嚴評事這般得了甲等的還好,那幾個判了乙等的,就這麼恨上了許回。
許回擡頭與嚴評事對視,嚴評事猛然移開雙眼,不敢再看下去。面對如此正義迫人的目光,他不由得有些心虛,好似暗地裡那些蠅營狗苟的算計都被對方看得一清二楚。
許回平靜地說:“大約是因為我的緣故。我想向呂大人證明,能不能辦差不在年歲的高低,隻在于心。”
“什麼心?”
“為民請命的心。身為朝廷命官,國家的查案人員,連律令都不記得,何談辦差?”
嚴評事倒吸一口涼氣,這許回還真是不怕得罪人,這樣的話也敢說出口。
不對。
嚴評事飛快地左右張望,這兒根本沒有第三個人。(三鴿不算,她跟許回長着同一條舌頭。)
倘若這句話傳出去了,不就一定是他洩密嗎?
難不成這是許回是他的考驗?
嚴評事露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欲言又止,不知道該如何回話。
老天,他可不想跟許回站邊,一起被孤立呀!
就在這時,獄卒帶着犯人來了。
許回也顧不上嚴評事了,她瞧見了那個何知府口中蒙冤受屈的婦人。
那人滿身都是傷痕,臉色蒼白,嘴唇一點兒血色也沒有。然而卻目光灼灼地望着她,好像有很多話要說,千言萬語,靜待人聽。
許回幽幽地問:“你們對她用刑了嗎?”
獄卒答道:“罪婦今日才被提審,屬下尚未來得及用刑。”
那她身上的傷痕竟然都是在汴京府落下的嗎?哪怕何知府有心回護,她還是受了這麼些刑罰,許回心裡不知是個什麼滋味。
獄卒以為上頭的人覺得自己偷懶了,害怕被問罪,于是恭敬地問:“大人,是否要用刑?”
許回忍不住提高聲音,“不必了!”
察覺到衆人疑惑的眼神,她緩了緩,補充道:“此案疑點重重,審起來破費時間。左一頓,右一頓,要是把犯人打死了,本官去問閻王要人出庭嗎?”
獄卒又說:“大人有所不知,這些潑皮,進來沒有不喊冤的。可一闆子打下去,卻沒有不認罪的。”
許回捏緊拳頭,“莫要多言,本官第一次辦案,總要盡善盡美才好。”
獄卒便不敢說話了,隻是立在一旁,看管犯人,聽候差遣。
許回看向那婦人,“你叫什麼?家住哪裡?以什麼為生?”
這些基礎信息卷宗上都有,不過還是得照程序問問犯人,免得有冒名頂替的情況。
那婦人跪在石闆地上回話,“民婦娘家姓金,夫家姓陶,因排行第三,大家都喚我三娘。亡夫先時是個獵戶,積攢了些許錢财,便在如意坊開了一間腳店,叫陶家酒館。”
“收入如何?”
“店内除了售賣些從礬樓沽來的酒之外,還自己釀酒,故而能夠生存。”
“腳店不許自行釀酒,也不提供酒曲,你們如何釀酒?”
“大人容禀,我們店裡不曾釀造糧食酒,故而不需要酒曲。店中所販賣的酒是一種果酒,取材于亡夫打獵時偶然發現的野果子,不費什麼銀錢。此酒很受女子的青睐,亡夫取名叫千杯不醉。”